妇女一怔,
不由得转头看向——那已然堵在门口的丈夫和儿子。
许知秋也跟着看了过去,
那汉子的四十多岁,小的与许知秋相仿,也是十五六。
都是眉毛稀疏,眼多血丝,正咧着缺牙的嘴冲他傻笑。
许知秋低头沉默了几秒,问
“我就是个逃荒的,能给条活路么?”
“那咋行?这年景碰到个活人可不容易嘞,再说了……”
妇女稀疏的齿缝中溢出涎水,嘿嘿嘿的笑个不停
“你这年轻人的肉嚼着,那才叫嫩哩!”
说话间,已亮出袖口藏着的剪刀。
门口的父子也亮出了柴刀。
一家三口,向着他缓缓迫近。
书上说目赤、眉稀,齿疏,筋黑,食人之相也。
“唉……”
许知秋合上眼皮,没有再说什么。
这年景,
这种事儿,
一点不稀奇。
画面一换,
一家三口转眼死了俩,
只剩那当家汉子重伤倒在血泊,鹌鹑似的抖个不停。
“别!别杀俺!”
他口吐着深粉色的血沫,胸口都凹下去一大块。
但他似乎还没意识到到自己所受的是致命伤,仍极力摇动着口舌
“这地界连年遭灾,官府年年说赈灾,结果年年放空屁,地里又长不出粮食,人都活不下去嘞……”
“俺们挖草根,吃树皮,后来树皮都没得吃,就从旱厕里捞蛆……最后逼不得已,吃爹妈!吃闺女!吃邻居!吃过路的生人!俺们也不想吃……”
他话音一转,歇斯底里
“可不吃人,俺们一家就全得饿死!”
“不吃人,俺们一家就得让别人吃了!”
“是这世道逼着俺们做鬼,俺能有啥办法!?”
他试图用他的道理,说服眼前这索命的“夜叉”。
许知秋却叹了口气
“你误会了,我没想着审判你。”
这年景,活着已是不易。
岁大饥,人食人。
饿极了的人,早就不是人了。
不能以人字界定的生物,自然无法用人的道德标准去审判。
他又能去指责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