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疑惑地把信抽出来,信上写道:夫人待惠娘恩重如山,惠娘本不该不辞而别,更不该有所隐瞒,但怕连累夫人,所以不能不走,也不能不沉默。然而,惠娘的秘密似乎被苏姑娘察觉,不知她会不会用计陷害夫人,望夫人多加珍重,后会有期。
&ldo;这是什么意思?&rdo;我把信递给红袖,红袖迅速地看了一遍,&ldo;好像是说,她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们?&rdo;
我锁眉,&ldo;一定是苏淡衣耍了什么手段,把他们逼走了。&rdo;
这时,李慕辰风风火火地跑过来,大声喊着,&ldo;娘啊!快跑,快逃命!&rdo;他冲到我面前,拉着我就跑,我不解地问,&ldo;怎么了?出了什么事?&rdo;
&ldo;来了好多官兵,说要抓你,二叔正挡着呢!&rdo;
我跟着他跑,可还未跑多远,就见一群官兵迎面包围过来。李慕辰急得满头大汗,紧张地抓着我的手,不知所措。我按住他的肩膀,低声道,&ldo;别担心,我能应付。&rdo;随即迎向带头的一个官兵,&ldo;不知诸位夜闯我的府第,所为何事?&rdo;
那官兵伸手指着我,&ldo;大胆林晚,窝藏朝廷钦犯,该当何罪!有话到知府大人面前说去吧!&rdo;他一挥手,立刻就有两个官兵上前押住我。我心中已有几分了然,未作任何的反抗。
他沉声道,&ldo;带走!&rdo;
&ldo;娘!&rdo;李慕辰扑过来,死死地抱着我,不肯松手。我轻声道,&ldo;听话。清者自清。&rdo;
他睁着泪眼望着我,我重重地点了点头,他才慢慢地松开手。红袖追过来,惊愣住,说不出话来,只是本能地拉住李慕辰。我想多看看他们,可是官兵押着我往前走,不让我回头。
活到二十三岁,头一次知道知府衙门的大牢长什么模样。我被狱卒推进牢房里,牢门被他们重重锁上。
铁窗上透进来的月光清清冷冷的。隔壁牢房里的囚犯,发出细微的鼾声。身下的糙堆有点cháo湿,身后的墙壁冰冷得刺骨,四周都没有什么光亮。我寻了个角落坐下来,原来这就是做囚犯的感觉。
有人朝这里走过来,火光渐渐蔓延在整个暗沉的视野里。
宋清流停在牢房外,摸了摸他的山羊胡,摇头道,&ldo;林晚啊林晚,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rdo;
我跪在地上,&ldo;大人总要告诉小的,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吧?&rdo;
&ldo;本官只是得到密报,说你窝藏通州县令的妻儿,本来要把你们一并捉拿归案,可惜让他们母子跑了。&rdo;
不用想都知道,这个密报是谁捣的鬼。定是苏淡衣那日搜查惠娘母子房间的时候,发现了什么端倪。我连忙拜道,&ldo;请大人明察,小的事先毫不知情。&rdo;
宋清流冷哼一声,&ldo;你这是一面之词!&rdo;
我的心颤了一下,仍是镇定地问,&ldo;敢问那通州县令所犯何事?&rdo;
&ldo;贪污。通州是徽州疫情的重灾县,朝廷下拨了大量的银两赈灾,却有半数不翼而飞。县令胡冠霖畏罪自杀,但其妻儿逃脱,据说拿走了一份重要的账目。&rdo;
贪污是我朝皇帝最痛恨的罪行。一旦官员被查出有贪污的行为,除了抄家之外,满门抄斩。
惠娘居然隐瞒了我如此重要的事情,难怪她戒心重,不爱出门,却又像是大家闺秀出身。
&ldo;大人,小的真是无辜的。小的在收留他们母子之时,并不知他们是通州县令的妻儿。&rdo;
&ldo;本府愿意相信你,可他们的确曾在你家住过一段日子,得你庇护,你要本府如何对上交代?而且据说胡冠霖生前曾得到过一张治疗疫病的药方,上面所述,需用橄榄叶做药引。本府得知你几乎同时开始囤积橄榄叶,这会不会太巧合?&rdo;
我抓着生硬的木栅栏,朗声道,&ldo;我是武威人,武威多年之前也发生过相同的疫病。当年尝百糙试药的神医念柏樟,是我……是……&rdo;
宋清流打断我,&ldo;念柏樟已经死了。武威现在是匈奴的领土,谁给你证明?&rdo;
我全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走了。时隔多年,当这两个已经被我认定了很久的事实,被别人这样轻描淡写地说出来的时候,心仍如刀绞。念伯伯死了,我爹死了,临风死了,很多人都死在我面前。我滑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好像重回八年前的梦魇。
忽然有人跑过来,大声禀报道,&ldo;大人,方重一定要见您!&rdo;
宋清流低头看我,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牢房里的光亮一点点消失,我只觉得透心透骨的寒冷。
不知过了多久,又有人来,门上的铁链哗哗作响。我抬起头,方重正俯身走进来,面容严峻地看着我。狱卒在外面说,&ldo;方二爷,请抓紧时间,一会儿我来喊您。&rdo;牢房复被锁上,我们俩暂时被一起关在这个逼仄的空间里。
我努力地朝他笑,他的眉却越发锁紧,只问了一句,&ldo;冷不冷?&rdo;
我连连摇头,又缓缓地点了点头。他在我身边坐下来,伸出手臂揽住我的肩膀,&ldo;林晚,究竟是怎么回事?&rdo;
我靠在他的肩上,笑着说,&ldo;苏淡衣告了我。&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