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暗自欣慰,柔声道,“阿娘已与冰人议定了正月十八往大云寺卜卦。参军既搬了家,不妨就在延寿坊。参军天生神力不怕劳累,也省些车马嚼裹。”
柳绩忙问。
“小娘子可喜欢矮马拉的车,比寻常大马车走的慢些,却稳当的紧,风雨天也磕碰不着人的。宫里娘娘都坐矮马车。”
杜若嗔怪地瞟了他一眼。
“我家中只有牛车,却不知矮马车坐着是何等样滋味?”
柳绩见自家竟有一样能胜过她娘家,高兴的搓手,哪里还记得矮马价钱。
他洋洋得意,恰碰上她目光,两人相视而笑,又亲近几分。
一阵风过,两人站在窗前,不约而同都去瞧天上又圆又白的大月亮。
朗朗清辉如许,照的人面晶莹透彻。
此时街上本是极热闹的,满城的人都在外头游逛,又有爆竹、又有歌舞,他俩却都未听见。
柳绩看她鲜艳明媚笑脸,忽然间福至心灵,吟起诗来。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这倒也是李白,只是三岁孩童都会背诵,他巴巴儿的念出来,杜若不由得笑了。人虽粗笨些,究竟一片真心。
至少在此时此刻,他已经是她最好的选择。
柳绩不懂女孩儿家患得患失心事,掏出怀中织锦荷包,抽开带子,露出一只精致白瓷小罐,再扭开犀角小盖,正是一盒玉露桃花粉。
“从前阿姐未嫁时喜欢这家香粉。某不识气味,只捡了最贵的买。小娘子将就些,或是喜欢哪家,都告诉某。”
他将罐子放在案上,眼瞧着她,大着胆子伸手拈了旁边妆台上一片才摘下的花钿,在指尖摩挲片刻,塞进荷包贴身放了。
他举动亲昵,杜若双眸含着笑意,倒有些喜欢他这么直接。
柳绩见佳人未做那等羞惭之态,是个知情识趣的,心下也十分欣喜。
他长揖落地。
“明年今日,某当与小娘子月下踏歌。”
杜若也深深纳福。
“我舞姿粗陋,还望参军不弃。”
夜色已深,再晚便不像样了。
柳绩握紧拳头,三两下便翻过墙头,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杜若双腿一软跌坐在榻上。
这条计策若行得通,与阿姐少说年不得来往。
往多了说,许是半辈子……
王郎官骤然见到姿色平平的阿姐去应选,只会以为杜家没有自知之明,人前走一遭,落选便是,也不算什么罪状。
他白得阿耶银钱,不至生出怨怼。再往后一步,便是替阿姐另寻人家。
若照头先媒人说的柳家情形,前几日替阿姐谋划的嫁妆还算合衬。不过如今柳郎横插一刀,竟能买了隔壁宅院,她再行替嫁之法,倒像是见财起意临时截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