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站在她身后。
程曦早猜过,这个一直替她接送自己、可能也负责让人暗中监视自己的&ldo;司机&rdo;,在秦家的职位,绝对低不到哪里去。估计还很可能不是姓秦的人,而是她从自己家带过去的心腹。
&ldo;外面下雨,怎么穿这么薄?&rdo;她皱起了眉头,看着程曦身上穿着的薄薄的牛仔衬衫,此时此刻,她的表情就如同寻常人家的母亲一样。
&ldo;来的时候不知道要下雨。&rdo;程曦合上了电脑。
程曦看新闻的时候,也常常看到她的身影,毕竟是秦家当家的人,丈夫已经去世,港媒都恭敬地称她为&ldo;秦夫人&rdo;,也看到她儿女的新闻,她有一子一女,都是在国外上学,相貌好,叛逆,一掷千金。有花边新闻说她和子女关系十分差,子女怕她就像怕阎王一样。
但她对程曦,一直都是很好的。
尽管性格威严,但是,在程曦面前,她一直很像一个正常的母亲。
&ldo;上次他来这边,见过你。&rdo;似乎是习惯性的动作,提到那个&ldo;他&rdo;字的时候,她稍微别开了脸,四十岁的年纪,仍然有着毫无瑕疵的修长脖颈,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连眉眼也卸去了一点坚硬威严,多了一分柔和。
&ldo;他说,你长高了很多。&rdo;
是上次学校的五十年校庆吧?当时自己也奇怪过,即使是有着官场应酬的原因,那个人的身份,也并不需要光顾这样场合。
所以,是为了看自己而来的吗?
看自己,却不让自己看到他。确实是符合他身份的行事风格。
&ldo;站起来让我看看。&rdo;她让程曦站起来,自己也跟着站了起来,绕过茶几,走到了程曦身边。
刚刚成年的少年,有着遗传自那个人的身高,身形修长,宽肩窄腰,即使是穿着简单的牛仔衬衫,也是鹤立鸡群的。
&ldo;老林说,你们学校的条件不好。&rdo;她像最寻常的母亲一样,伸手替程曦理了理衬衫衣领:&ldo;这个周末还是回沈家吧,我很久没见过沈泽了,替我问他父母好。老林会替我带礼物过去。&rdo;
又是上次一样的古董汝窑梅瓶,还是顾恺之的书画?
像所有把孩子寄养在别人家的父母一样,因为怕别人对自己的孩子不好,所以加倍地礼遇别人,礼物珍贵到夸张的地步,远远超过养大一个孩子的代价。
&ldo;好。&rdo;程曦抬起眼睛来,看着她:&ldo;如果,有机会的话,也告诉&lso;他&rso;,我向&lso;他&rso;问好。&rdo;
毕竟,是父亲。
&ldo;好。&rdo;她垂下眼睛来,不知道是因为提到&ldo;那个人&rdo;时的习惯,还是因为程曦的正脸实在太像那个人。
坐了太久,衬衫的衣角有点褶皱,她用保养得宜的手替程曦抚平,右手的无名指上,看得见常年戴过戒指的痕迹,因为被取下,手指上有一圈的颜色较浅,毕竟是四十岁的女人,低头的时候,眼角已经有了些微皱纹。
岁月是这么可怕的东西,只是一晃眼,已经是十八年。
当年费尽周折万般保全下来的孩子,终于平安长大,继承了父母的容貌,这样挺拔而优秀,站在这里,提醒着自己,当年也曾经有过那样的疯狂,那样与全世界为敌也要和那个人在一起的执着。
只是,一切都过去了。
所有惊心动魄的故事,那样疯狂和叛逆,生离死别的痛苦,曾经一夜一夜辗转反侧的煎熬,这些年的时光,都会像旧日记一样,被埋在灰尘之下。终有一天,会被渐渐忘记,只留下别人嘴里的只言片语,无人记得。
百年之后,尽数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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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着&ldo;我们是朋友&rdo;,但是易云攸还是在下午四点下了线,用他的话说,是&ldo;我妈打电话让我回家&rdo;。
他说得云淡风轻,林郁也绝不会猜到,在他这句话的背后,本来有一个计划,他本来这个周末并不准备回家,而是决心表白之后,然后回去说服自己的父母,他要交一个喜欢学术研究的理科生女朋友。
易家并不是什么小家族,即使比不上秦家,也是有着自己企业的。易云攸的母亲,和沈泽的母亲,还有&ldo;秦夫人&rdo;,当年其实是同一所贵族女校里读出来的同学,三人境遇各不相同,秦夫人更是远嫁,但还是有机会的时候会偶尔坐在一起喝一杯下午茶的。
正是因为这样,易云攸才和程曦成了挚友,甚至比和跟程曦一起长大的沈泽关系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