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的实习期没过三分之二,一起加入的新员工就走的不足三分之一。而已经干了一年的老员工也有在这个时候卷铺盖走人的,说起来我们的光景似乎更可怜:在这里辛辛苦苦熬了一年,结果存的一点积蓄都拿来做了违约金,真可谓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我似乎从这些老员工身上看到了来年的自己,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何去何从?必须当机立断了!可惜自己家境贫困,如今已经参加工作,再无从家里伸手要钱的道理,那么三千块的违约金便无从交出。来此两个月,卡里只有一千多元的存款,要不把这钱取出来,去南方经济发达的地方随便找份工作也比呆在这地方死磕强。
如此计量了一番,我便在一个周末独自行动了。打点了一下行装,其实也没什么好打点的,不过几件旧衣服塞进一个旧皮箱里,从银行里取出来仅有的一千五百块存款,登上了南下的火车。没有向任何人说明自己的去向,也没有向自己的公司做任何的交代,对我们来说,是完完全全的不告而别。凭空消失。
谁也无法说清究竟哪一次行为构成了我的“失足”。是未加深思踏入那份名牌企业吗?还是从那企业擅自不辞而别?抑或是当初莫名其妙的挤进那所名牌大学历史系?谁也说不清楚,只知道这么一个现实:这“失足”直接断送了我的“卿卿性命”。
南国,xx市。
传说中,这里是淘金者的天堂,我是一个初来匝道的淘金者,却活脱脱进入了自己的地狱之门。
刚下了火车,还没出火车站,阴影里出来一个打扮忠厚的青年,操着一口带着不知哪里的浓重方言味道的普通话:“老板!你要上哪里去?做我的车吧。比外面的公车还便宜。”
“老板?”我狐疑的看着对方,忍不住笑了。心里想“我哪里像老板了”,同时又想自己带着一幅眼睛,看上去文文弱弱的,一看就知道是个刚毕业的学生,还是提高警惕。谨防被骗的好。于是只是向对方“友好”的笑笑,理也不理的直接向出口走去。
然而那青年却不善罢甘休,从后面紧紧跟了上来:“真的,老板要上哪儿去?坐我们的摩托吧!便宜得很哪。”笑容可掬,模样确实憨厚。
我有些动心了,随意地问道:“这儿到人才市场有多远?”
“人才市场啊,有好几个呢?你要去哪一个?”
“最近的吧。”
“最近的也得半个小时的车程呢。坐公车的的话得转好几班车。麻烦着呢。老板还是坐我们的三轮吧,走近路,只要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只要五块钱。”可谓巧舌如簧。
我听我说的句句在理,便去了几分疑虑,点了点头,那人不由分说。从我手中夺过行李箱,前面引着走了。我紧跟其后,心中说不清的忐忑不安。
转了几个弯儿,到了一个僻静的胡同,果然有几辆摩托停在那儿。憨厚青年把行李箱交给了一个彪形汉子。对我道:“这位是我哥们,我们是一起的,由我送也是一样的。”
我打量了一眼那汉子:肥头大耳,膀大腰圆。我只觉得我面相不善,那汉子却向我面露喜色,点头一笑,随即发动了摩托车,我到也不好意思拒绝了。怀里抱着行李箱,坐上了那摩托后座。
摩托车启动后,就一直在胡同里拐来拐去,一开始考虑到要抄近路,我还没犯疑,后来忽然想起,并没有告诉这汉子自己要上哪儿去,我的同伙也没跟我说,我怎么就这么胡乱的跑起来了?其中一定有诈!
眼见离闹市区越来越远,我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停车!我要下来!”我大声嚷道。
“嘿嘿,也是时候该停车了。”那汉子冷笑一声,语调也一样的阴冷。我已经明白,自己遇到了劫匪。以前在学校的bbs上看见过这种消息,甚至有出外找工作的大四女生就是这样被拐卖到山窝子里去做了生育机器!好在自己不是女生,但是一场破财消灾是在所难免了。对方如此魁梧彪壮,并且精于此道,自己一届文弱书生,想都不要想,我只能任栽。
四下无人,远近皆是高墙、枯树、荒草、废物,这是一个人迹罕至的垃圾场。
“傻x一个!我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还没遇到过这么容易的。真我妈的是傻人天养,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活到今儿的。把值钱的物件自己掏出来,我放你活命!”大汉面目狰狞,话语粗暴。手里一把匕首比划着,寒光闪耀。
强忍住信内的惊慌,我提了提嗓门:“恐怕你这趟生意是找错人了,我是刚毕业的穷大学生,没有钱。”
说出口来才觉得这么说似乎有点油腔滑调的,或者自己是一个乔装的警察就好了,或者自己手里有一把枪也行,可惜这两种可能都不是,那么这番话便足以带来杀身之祸!
果然那壮汉被激怒了:“少j8废话!”随着这一声暴吼,一记重重的耳光甩向我耳畔。
我这个时候真希望自己学过武功,那样就可以躲过这支罪恶的熊掌。然而希望是没有用的,恰似那无穷无尽的绝望。我只觉左半边脸和耳朵都火辣辣的疼,同时眼冒金星。头脑嗡嗡的。呆立那里。
尔后眼睁睁的看着那壮汉野蛮的掏空了身上的所有口袋,那为了找工作而省吃俭用攒钱买下的廉价手机便异了主,外加一些零花钱。那壮汉不满足,又是砸又是撬。弄开了那行李箱,把几件旧衣服翻来覆去折腾了好几遍,没翻出一分钱来。里面还有几本书,显然这劫匪不好读书,只是随手翻了几下就摞在了一边。嘴里喃喃地说:“还真我妈是个穷读书的!晦气!”然后起来发动了摩托,绝尘而去。
半晌,我才像做了一个噩梦般醒悟过来,抚摸着肿胀麻木的脸面,为自己受这种尊严扫地的对待感到痛不欲生,比当年韩信受胯下之辱还要难受几分。同时有一种想要呼天抢地的强烈感觉。但一方面知道在这四下无人之地那么叫嚷也是无济于事,一方面强烈的自尊心也使我做不来那泼妇骂街般的勾当。遂只有蹒跚起身,重新收拾行装,并暗自庆幸:还好有先见之明把现钞一张张的分藏于一本旧书里,不然今天就真的要一贫如洗了。
我取出二百元钱来。行李箱已经坏掉,合不上了,只好双手抱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