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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第1页）

张仲微连连摆手，道：&ldo;快些把门关上。&rdo;原来门一开，就有灯光漏出来，容易让方氏瞧见他在这里，因此只敢躲在暗处，隔着窗子唤林依。

林依见他多了个心眼，晓得防着方氏，很是高兴，走到窗边，轻声道：&ldo;天冷，你们又还在吃年饭，跑出来作甚。&rdo;

张仲微盯着窗纸上的剪影，眼睛一眨不眨，道：&ldo;我来瞧瞧你，你把窗子开道fèng。&rdo;

林依依言，把窗子稍稍开了些，就见外头递了只酒壶进来，她伸手接住，入手温暖，原来是烫过的酒。张仲微道：&ldo;天冷，吃些酒暖暖身子。我娘她……&rdo;

林依只知道谢，后头那句，就不知如何去接，青苗在旁插话道：&ldo;罢了，二夫人就是那样的人，我们都晓得，三娘子不会怪到二少爷你头上去的。&rdo;

林依嘟囔道：&ldo;你倒晓得。&rdo;

张仲微在外听见，立时觉得飘雪的天也不那么冷了，全身暖烘烘。他朝窗边贴了贴，低声道：&ldo;你放心，我一定考取进士，谋个官做，带你出蜀，就同大伯与伯母一般。&rdo;

若林依未曾听过杨氏的故事，这话定能让她欢欣鼓舞，但如今讲来，已无法轻易将她打动。不过他能有这份心，不再做那婆媳和乐的幻想，倒是难能可贵，林依笑道：&ldo;我等你金榜题名。&rdo;

张仲微咧着嘴笑了，自在外乐呵一阵，望见任婶出来，连忙讲了一声&ldo;我走了，再来看你&rdo;，随后藏在屋檐暗处，一路小跑奔回堂屋去，接着吃年饭。

林依将窗推开一道fèng，站着望了许久，直到青苗提醒她酒快冷了，才重回桌边坐下，亲自满斟两杯酒，与青苗干了。

青苗一杯热酒下肚，身子暖起来，话也多了，单手托腮，嘻嘻笑道：&ldo;三娘子，二少爷真乃你良配。&rdo;

林依一愣，笑骂：&ldo;你晓得甚么叫良配，哪里听来的。&rdo;

青苗朝外一指：&ldo;听如玉讲的，她总说她与大少爷是良配。&rdo;

林依教导她道：&ldo;莫要听她混说，她一个丫头，讲出这话，实在不够尊重，你别跟她学。&rdo;

青苗连连点头，又道：&ldo;二少爷待三娘真好，等你将来嫁过去，咱们就不用冷清清过年了。&rdo;

林依不是大宋小娘子，一听见嫁人字眼，就要藏起躲起，只是觉得奇怪，问道：&ldo;你才骂过二夫人，转眼就盼我嫁过去，作何道理？&rdo;

&ldo;三娘子怕到二夫人面前立规矩？&rdo;青苗又一杯酒下肚，已有些醉意，摆着手道，&ldo;任你嫁到哪一家，都有婆母在，二夫人这还算好的，至少知晓根底，还有大夫人护着你，若嫁个不知明细的，那才叫苦哩。&rdo;她一气讲完，趴倒在桌上，睡了过去。林依望着她稚气未脱的脸，不得不承认，这话也有几分道理。她将青苗扶到她房里睡下，再将碗筷等物事收拾了，送到厨房去，路上远远儿地朝正房方向望了一眼，堂屋里还是热热闹闹，不时有猜酒拳的声音传来。

除夕夜，照例是要守岁的，林依不愿独自静坐，想了想，包了个红包，走去放到青苗枕边，再回来擦了擦脸，也上床睡了。

初一大早，她是被青苗惊喜的叫声吵醒的，待得穿好衣裳，一开门，青苗就冲了进来，高举着那只红包，叫道：&ldo;三娘子，你看这个。&rdo;林依笑着看她，青苗乐了一时，才反应过来：&ldo;是三娘子放的？&rdo;

真够迟钝的，旁人能进到她房里去？林依白了她一眼。青苗连忙爬下磕头，讲些恭喜的话，又自嘲道：&ldo;越长越回去了，竟忘了一进门就要磕头的。&rdo;

林依被她情绪感染，笑得欢快。青苗磕过头，打了水来，服侍她洗过脸，主仆二人到杨氏房里去拜年。杨氏受过她的礼，开口先道歉：&ldo;昨日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rdo;

林依忙道：&ldo;不怪大夫人，是我鲁莽，本就不该去。&rdo;

今日元旦，不好讲些不开心的话题，杨氏便不再提，只微不可闻一叹。林依与田氏相互拜过年，流霞捧上一只五辛盘，一壶椒花酒，那五辛盘，乃是五样不同的辛辣菜蔬，拼装在一只大盘中，宋人认为，食用这五种菜蔬，能散发体内五脏指气，有益身体健康；那椒花酒，则是在除夕夜，取三七粒椒，并柏叶七枝浸酒而成。

昨晚张仲微送来的，便是这椒花酒，林依接过流霞递过来的杯子，饮了一口，觉得还是昨日的味道更好些。

杨氏道：&ldo;这酒本该除夕夜里吃，但昨日总寻不到机会与你送去，只得留到今日。&rdo;

林依暗自微笑，昨日，她已经饮过了呢。

乡间正月里，除了走亲访友，聚众赌博，别无其他，转眼过了元宵节，在林依观念中，这便是工作时间到了，这日，她正准备去田边转转，才出房门，便瞧见方氏站在屋檐下，指挥任婶与杨婶拆猪圈。她见冬麦在一旁看热闹，走去一问才知，原来自分过家，张家二房田地少了一半，担心今年粮食不够开销，不想再养猪，索性就将猪圈拆了。

林依瞧着心痒，顾不得与方氏有旧怨，走过去道：&ldo;别忙拆，二夫人这猪圈，卖不卖？&rdo;

方氏只听过买屋的，没听过买猪圈的，她还以为林依没得户籍，买不得田，嗤笑道：&ldo;你能养得起猪？别仗着卖菜赚了几个钱，就张扬起来，我劝你还是省着些花，不然等几亩地租约到期，就等着坐吃山空罢。&rdo;

林依懒得与个蠢人置气，将问题又重复了一遍。方氏暗道，自家的屋，才不要卖与她，但她既想养猪，自败粮食，为何不成全她？于是答道：&ldo;不卖，租倒是使得。&rdo;

林依问道：&ldo;租金怎么算？&rdo;

方氏答道：&ldo;一年十二个月，共两千文钱，一次把足。&rdo;

一头猪养成，也不过卖个三千文，方氏的猪圈要价两千文，真是狮子大开口，林依价都不愿还，扭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