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白天时那一幕,阿梨仰头望着人字梯上的男子,那男子正在为她的店,换上新刻的招牌,而他写的那副字,早已不知去向。
想一想,阿梨也才十八岁,正是大好年华,丈夫早逝,无依无靠,若是能有个男子照顾他,也未尝不是好事。
如果是他的好友在世,必定会为自家妹妹亲自把关,看看那男子到底值不值得托付终身。
王许嘛,据沈越了解,为人忠厚老实,做事勤快,又有一技之长,身体也十分强壮,与娇柔的阿梨站在一起,还别说,挺像那么回事。
如果阿梨能有这样一个不错的归宿,他这个做三叔的,是不是应该感到高兴?
可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嘴角:“笑一个。”
没笑出来。
也罢。
伸手自怀中摸出那方梨花手帕,瞧了两眼,便下意识拿到了鼻下。来自手帕上的香气让他不自禁闭上了眼,呼吸加深。
愈渐沉迷,沉迷到心底某处,因着这味道升腾起一阵奇怪的悸动。
树上的蝉鸣停了片刻又突然聒噪起来,声音如正投入演绎的二胡,拖着老长的尾音。
他被这声惊了一下,猛然回神。
紧接着就意识到,他又控制不住变态了起来,忙狠狠地打了自己的脸,麻麻的疼痛促使他快速清醒。
他站起来,跑去院中的水缸旁,打了一盆水,就预将这帕子丢进去,可手抬到半空却骤然停下。
罢了。
终归是自己有病,犯不着和个帕子较劲,找机会还了她,不留在身上,才是正理。
这样一想,又将手帕小心折好,揣回衣襟里。
这天之后,沈越每每下学回去,都是绕道而行。有意避开周梨的店子。毕竟他的题字都换下来了,他走那边似乎也没什么可看的。看了反而添堵,不光是添堵,他察觉他自己每看一次阿梨和王许,那病就会变得严重一点。越严重越歇斯底里。
只是那些每每深夜梦回的折磨,他从不与外人道。
他自小就特别能忍,就比如七岁那年的冬天,他独自一人坐在后山看书,遇上村里比他大好几岁的几个混混,他们不爱读书,也见不得向来懂事聪慧名声在外的沈越,非要认沈越当小弟。
沈越哪里肯与他们为伍,自然是不会同意。小混混们就把他架到山坡上的小溪边,强把他脑袋按进水中。那一年虽说是暖冬,没有下雪,水也没有结冰,但毕竟还是数九寒天,溪水浸骨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