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我要搭建一个粥棚,在城中施粥,你们能街上的乞丐都带到这个粥棚里吗?”施粥?三名乞丐相互看了一眼,而后点了点头。别说这条街上的乞丐了,得知有人始终,只要稍微放出一点消息,整个汴阳城的乞丐都会蜂拥而至。这哪里是求人帮忙?这是白捡了一个大菩萨啊。乞丐们走后,贺重锦没问她缘由,像往常那样和江缨一起下厨做菜,打理农田。最后也只是江缨主动告诉了贺重锦:“铺子的事,我准备暂时搁置下来,等到以后再盘。”“可是缺银子?”江缨摇摇头,对他道:“我不缺银子,我只是想到了一个对策,倘若能成功,铺子开起来后,这招牌定然能火遍整个汴阳城。”翌日,江缨把盘铺子的钱拿出来一半,去米行买了用于做粥的大米,又用另一半去买了一大批的面粉和原料,用于做糕点。粥棚刚搭建起来,不少闻声而来的乞丐们一窝蜂地围了上来,江缨带着白芍和江夫人忙不迭的施粥,不过此外,他们领了粥的同时,又能得到一分精致的糕点。糕点当然就是江缨外祖父家的祖传糕点。不出一日,街上的百姓都能见到一个乞丐坐在街角,一手喝着粥,一手拿着咬了一半的红豆糕点。只要一路过,便能闻得见那惹人食欲的香味儿。傍晚的时候,所有的粥桶已经一干二净,不仅有乞丐,竟是连寻常的百姓来到粥棚,想要买糕点。然而,江缨却合上了蒸屉,热情地回道:“糕点是我做的,想让这些乞丐吃得好,不曾想过做什么买卖,还望诸位见谅。”又过了一日,粥棚又开始施粥了。这一次,不止是有红豆,还有桃花、水果、枣子味道的糕点。不仅如此,贺少夫人的美名在汴阳城中疯一样的传开。大概都在说,贺少夫人心善,施粥造福这一类的话,又说贺少夫人厨艺高超,做出来的糕点回味无穷,只可惜用银子换不来,只让那些街头流浪的乞丐们一饱口福。江缨刚呈好粥,正准备端给一个上了年纪的乞丐阿婆,谁知身旁有人道:“缨缨,我来吧。”她转头,看到贺重锦朝自己微笑,接过了手中的那碗粥。“贺公子,你不是在书房读书吗,准备考功名吗?”贺重锦答:“若一日中总是读书,难免疲倦,所以闲暇之余,就来帮你。”江缨心头一暖,江夫人见状会心一笑,刻意避开,让她们二人能够单独相处。他们倒是没谈情说爱,只是像往常那样一边劳作一边聊着天。“贺公子,其实报复贺家人什么的,我早已经不在乎了。”江缨道,“我同你说一句实话,我最初想远离贺府,不过为了求一个安稳。”“嗯。”他认真聆听着。“等到把江府的家产夺回来后,我们就离开汴阳城,随便找一个地方开铺子,如此,你也无需在贺府受着贺家人的气。”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让他和她远走高飞,一起逃离这个冰冷的贺府。上一世,阿丑也对江缨说过同样的话,试图让她从此解脱,不过后来,他拼尽全力的结果,不过是陪她一起死在泥石流中。贺重锦看着她,沉默良久后才笑:“如果可以,缨缨真的愿意带我一起走吗?”“我为何不能带你一起走?”江缨有些好笑,答道:“你是知道的,我爹和我娘都很喜欢你,贺公子对我这般好,他们会把你视作亲人。”视作己出吗?他的脑海中已然浮现出那个画面,一家四口住在一个村庄之中,白日里他陪着江老爷外出钓鱼,江缨与江夫人打理家中,晚上一家四口团聚,在庭院里赏雪喝茶。在贺府苦苦煎熬那么久,只为了能够有一天重回舞阳侯府,成为世子。没想到,自己最后所求,不过是能够隐姓埋名,与家人住在温馨的小院,从此远离权力斗争,无忧无虑。“好。”他的眼中光芒闪烁,“我答应缨缨。”见他答应,江缨笑了笑,没准备再同贺重锦交谈了。虽然上一世,贺重锦抛下她离开贺府,害得她成了寡妇,可同时她也最清楚,自己在贺府过得每一天都是什么样的日子,而他,只能比她多,不能比她少。“缨缨。”他突然又道,“还有一个人,我希望你能带他一起走。”“还有一个人?”江缨想了想,“放心吧,殷姑姑我也会记着的,采莲也一样,别忘了她们。”说起采莲,江缨不由得想到那个负责抽打乞丐的老妈妈,下手属实是一个快准狠。她还好奇贺重锦身边何时多了一个这样的人,结果老妈妈撕开面皮,显露出了女子的真容,竟然就是殷姑姑身边的采莲。贺重锦说,他们母女都是习武之人,采莲的武功虽然不如殷姑姑,但易容术却是出神入化。“对了,我还一直未曾问过贺公子,你一个足不出户的公子,究竟怎么让殷姑姑成为心腹的?”贺重锦:“”此时此刻,他不知有多少事想要告诉江缨,只是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二十年了,这个秘密贺重锦一直藏在心里,从未对任何人提及过,哪怕是自己。他是赤羽军统领与权臣舞阳侯之子。他的生母是在被流放的途中,无意间早产,为了生下他落下了严重的病根,最终因此而死。他被舞阳侯找到时,已经整整饿了三天,瘦骨嶙峋,连声父亲都没唤一声,直接被送往了贺府,代替死去的贺家之子。正当贺重锦准备将这一切通通都告诉江缨时。那人一袭黑金锦袍走向了粥棚,开口就是沉重熟悉的声音:“听闻这里的糕点口味极佳,贺少夫人可否给本侯一个面子,赠与本侯一个?”江缨抬眼,入目的是一张白鬓苍苍的面孔,即便曾经多么意气风发,少年英才,时过境迁,眼角嘴角都难免爬上岁月的皱纹。“江缨见过舞阳侯大人。”贺重锦望着萧景棠许久,父子相见,毫不知情的江缨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提醒道:“贺公子。”片刻后,贺重锦这才行了一礼:“重锦见过舞阳侯大人。”萧涣被禁足,采莲又去梅园探望殷姑姑,已经许久都没有回来了。萧景棠在偌大的舞阳侯府中,发现连个说话之人都没有,刚巧又听说贺重锦与江缨在街上施粥,便坐着马车来到了西街。他发现,贺重锦的脸色竟是比上一次红润了些许,更有气色,眉头微微蹙了蹙。重锦停了药吗?江缨不敢怠慢鼎鼎大名的舞阳侯,打开蒸屉给萧景棠拿了一块糕点,萧景棠尝了之后,向来冷酷的表情竟出现了一丝波澜,问江缨:“红豆?”“是红豆。”同当世权臣舞阳侯讲话时,江缨总觉得有一种无形的气息迎面威压过来,又道:“红豆糕都是重锦做的,舞阳侯大人若是喜欢吃,明日我让白芍送一些到府上。”话说完,萧景棠顺势看向了她身旁的贺重锦。“贺公子。”萧景棠道,“本侯对你的惊世之才甚是赏识,想和你借一步说话,你应当不会推辞吧?”奇怪。江缨觉得有些不对劲。在她的印象里,萧景棠一向以权势命人,但是方才他的语气,分明是在向贺重锦请求。一个手段凌厉,颇具威严的当世权臣,会向一个在家中无权无势又不受宠爱的嫡子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吗?正想着,那边贺重锦已经答应了舞阳侯:“既是侯爷的命令,重锦不会推辞。”说完,他对江缨温和地道:“等我回来。”说这话时,就好像永远也回不来了似的。江缨也回给贺重锦一个笑意,朝舞阳侯再次行了一礼,便又忙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