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生生是学摄影的,记人多会去记这些独一无二的细节,所以就算偶尔脸盲,也不耽误她在人群里辨出久违的熟人。
她是笃定了才敢放胆出声的,可是叫唤后,对方非但没有回应,甚至连头都不见转回看她一下,态度生分地厉害,搞不懂是在顾忌些什么?
“我刚看见安远哥了,你那戒指决心怎么还?”
想吃的菜在刚才的犹豫间被转走,女孩为了不让空筷显得尴尬,索性夹了片冷盘的酸黄瓜丢给程念樟。
男人瞟了眼碗里那蔫不拉几的玩意儿,满面尽写的,都是嫌弃。
“随你,我都奉陪。”
“那就现在还呗,正好安远哥出去了,可以免去让他难堪的苦恼。”
“呵,你小瞧他了,这种事情,刘安远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哟!话可别讲太满。”罗生生说时拿起自己长杯,将里头橙汁喝完,重新倒上红酒:“你是痛不在自己身上,所以出口才轻巧地不行。哪天要是我当众给你带绿帽了,你自己想想,是不是也能像现在这么看得开撒?”
戴绿帽?
她倒是说得出口的。
程念樟被罗生生这么一怼,心火顿时就冒了出来。
“我惹你了?”
莫名其妙的。
“你没惹我,我就是想多点斗志,找你先练练手,别等会儿过去敬酒,再被那个张晚迪的嚣张气焰给压了下去,丢人丢面的。”
前排几桌基本都是熟人,而且宋远哲也在,于她而言,与其说是专程过去找张晚迪斗法,倒不如说更像是场同旧人旧事的告别。
程念樟听闻这句,默默几秒后,便没再接话。
两人相视一眼,他给自己也加满酒,起身牵她离席,任由女人挽住自己,亲昵无间地向着主桌行去。
“各位,冒昧打扰了。”
男人声线出来时,张晚迪正俯身弯腰,揉捏着自己肿胀的踝骨。
只见她当即动作僵硬停滞,连发髻松落都没顾得上插回。“哐当”一声,铜质的簪子落地,齐胸的长发便顺势沿着她秀美的肩颈,如瀑展开,显露出一派稍许凄美的女子情态。
罗生生见簪子滚到自己脚边,赶忙放下酒杯,捂住礼裙裹胸的薄纱,下蹲着帮她将发饰捡起,递还手中。
“张姐姐,好久不见,说来我们还真像你上次说的,很有缘分呢!每次见面,我总能捡到些你落下的东西,真是赶巧的,阿……呃,念樟,你说对不对呀?”
她问完,也不在意张晚迪的反应,马上笑眼倒弯着,便望向了程念樟。
谁知还没等来对方答复,不远处出就倏地爆出了个嘲意极甚的冷笑——
“呵!”
是宋远哲。
他笑完这声,仰头将整杯烈酒饮尽,而后在台面转弄自己空杯,眼色聚焦在玻璃上罗生生畸变后的身影,嘴角上扬出高弧,长久不见消退。
张晚迪趁这当口,身姿坐直,冷淡地说了声“谢谢”,再将发簪收回包里,披散着头发分拨到一侧,举杯站起,朝向两人敬道:
“我刚还想怎么不见念樟,这不,你们小两口就自己过来了。”
女人伸手碰了碰程念樟的杯身,再刻意躲开罗生生凑上的酒,用这种显而易见的无视,回赠了她刚才明目张胆的示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