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怒视着父亲,两人的脸色满是阴鸷。
父亲阴着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能报警,绝对不能!”
即使是现在,艾天旗依然还能清晰地回忆起父亲那日的模样,长这么大,他头一次从父亲的脸上看到这样复杂的神情:暴怒、恐慌、哀伤、甚至是绝望……
他从没想到一向强悍的父亲也会有这样脆弱的一面,只是当时,处于极度激动的艾天旗根本没有留意到这些细节,反而冲着父亲一通怒吼,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驱赶走心中的痛苦。
“为什么不能报警!姨妈死的那么不正常!爸!姨妈是被人害死的!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姨妈死不瞑目吗?”
那天过后,父子俩就一直没有说过话。
恍然间,艾天旗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走到了父亲的房门口,他踟蹰片刻,最终,还是轻轻推开了门。
父亲依然在熟睡当中。
因为姨妈莫名遇害,两人已经很多天没说过话了。但此时,看着熟睡中的父亲竟也紧皱着眉头,满怀心事的样子,艾天旗还是忍不住鼻子发酸,一抹泪水悄然模糊了视线。
他和姐姐从小没有母亲,是姨妈一手带大。至亲遇害,自己乱了心神,可这怎么能责怪父亲呢?或许是父亲知道一些内情,不想让自己担心,才选择了藏在心里独自承受吧?
“爸,对不起。”
喃喃低语不自觉的脱口而出,话音落下,又怕父亲醒来看见愧疚的自己,于是连忙转身离开。而就在他转身的瞬间,年老的父亲抿了抿干裂的嘴唇,一滴隐忍了许久的泪水,顺着眼角的皱纹缓缓滑落。
等到姨妈的后事彻底料理完,请假多日艾天旗也终于回到了学校。
但梦魇却并未就此散去,尤其是在学校,甚至连父亲都开始出现在了艾天旗的梦境里;
梦境中,父亲被困在一个奇怪的瓮里,数根藤条从腹腔破茧而出,诡异的咯吱作响,似乎是狰狞的笑声一般。藤条毫不留情的插入父亲的后心,贯穿整个胸膛!那坚实的肌肉被轻而易举地撕裂开,露出胸腔内尚在跳动的心脏,鲜血从裂口中喷涌而出,而艾天旗甚至能感受到血液喷溅到脸上的温热!
“天旗,不要回去!”父亲在无尽的痛苦中嘶吼,艾天旗挣扎着想救父亲,可藤条上忽然冒出无数的血色蠕虫!那细小的虫子,线儿似的源源不断钻进父亲的身体,父亲的双眼已经爆涨得越发恐怖!
眼见着父亲跟姨妈的死状慢慢的重合,艾天旗痛苦的嘶喊挣扎着,却无济于事。他竭力的想摆脱眼前的一切,可就在这时,他听见了父亲的声音,那个浑身都浸在血中男人嘶哑地喊叫着:“天旗,地下没有宝藏,回去你会死的!”
“砰!”的一声,是整个人摔在地板上的声音,后背传来的剧烈疼痛,冰凉刺骨的地板让艾天旗逐渐清醒过来!
“地下没有宝藏?什么宝藏呢?”
衣衫一如往常被冷汗浸透,艾天旗强撑着从地上爬起。这一次的噩梦,让他内心深处充满了恐惧,他无法想象失去父亲,生活会变成什么样,也幸好,明天就可以回家了,可以好好的跟父亲谈一谈,说说自己的梦境,说说姨妈的死亡。
当艾天旗再睁开眼已是正午,手机在一边不停震动,艾天旗拿过手机,电话刚好挂断,屏幕上的六个姐姐的未接来电让艾天旗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心头掠过一丝不详的预感,他连忙拨回,电话接通了,却只听到了姐姐的啜泣声。
“姐?姐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别哭,快告诉我啊!”艾天旗焦急地喊着,心中的不安迅速扩大。
电话那头传来准姐夫张振枫的声音:“天旗,赶紧来医院见你爸爸最后一面!他出车祸了!”
手机重地跌落在地上,隐约还能听到张振枫焦急的声音:“天旗,你没事吧?协和医院南门,知道怎么走吗?”
然而,艾天旗却对这一切毫无反应,他呆立在原地,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一般,只有父亲满是鲜血的脸庞在眼前不停地晃动。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医院,不知道是怎么揭起父亲身上的白布。只知道接踵而至的打击,让自己第一次感受到生活的恶意,一切都是那样的不真实,犹如一个巨大的漩涡,正将自己卷入深渊。
姐姐艾天格此时已经没有力气安慰弟弟了,她目光呆滞的瘫坐在停尸间门外,艾天旗缓缓蹲在姐姐旁边,两只冰冷的手缓缓握到一起
父亲的后事几乎是在张振枫的奔走下料理完的,忙完一切的张振枫回到二人身边,瞧着行尸走肉般的姐弟俩迟迟不敢上前,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糟透了,出了这种事,任何的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
“振枫,你先回去吧……”艾天格连说话都有些麻木。
张振枫有些犹豫,姐弟俩骤逢巨变,万一再出什么意外……
“我可以走,但是要先送你们回家,来,格格我扶你起来……你听我说,你看看天旗他现在的样子,你再看看你!你是他的支柱啊!想哭或是想颓废坐着,那也得先回家!走!咱们回家!”
一小时后,几人回到了那个叫做家的地方,张振枫千叮咛万嘱咐的走了,房子里顿时冷清下来。
两人面对着沉默至夜幕,艾天格似乎想起什么,拿出一个古旧本子递给艾天旗:“爸留下的。”
夜风吹开了本子,赫然入眼的,竟是一只在艾天旗梦里出现的过的细线虫。看小说,630boo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