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刚转身,那声音又从柜里传了出来:“泪湿罗巾梦不成,夜深前殿按歌声,呜呜呜——”
那声音明明是从柜子里传出来的,可打开柜子,什么也没有。
反复几次,人心惶惶。
不管是郑姬还是什么,关键好可怕。
宫里传言非虚,这雨花台的夜里,果然有女人唱曲儿哭泣。是女人吗?还是女鬼?这不科学啊。
林柠溪甚至在想,如果有人问她,在雨花台这段艰苦的岁月是怎么熬过来的,她只有一句话可以回答:有一种强大的力量支撑着我,这种力量的名字叫想死又不敢死。万一死在这儿,以后岂不是要跟女鬼为伴,想想头都大啊。
想跑,又跑不了,禁宫护卫的刀可不是泥捏的。分分钟能砍了林柠溪的脑袋。
二人蒙了。
又是一个天亮。
第九天了。
再过一天,就要活不成了吧。
本以为在现代社会混不下去,重生到古代,会有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会有一段轰轰烈烈的人生,那分明是想多了好吗,像林柠溪这种手无捉鸡之力的少女,重生到古代,也混不下去好吗?
“泪湿罗巾梦不成,夜深前殿按歌声,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呜呜呜——”跟定时加广告似的,这哭泣的声音从第八日起就没停过,一会儿来一阵,一会儿来一阵。
一开始二人还去开柜子,试图捉住些什么。
后来基本麻木了。管她唱什么呢,管她怎么哭呢,反正也捉不住,还是不捉了,关键捉不动了,腿都跑酸了。
何知微跟林柠溪还坐在井台上。林柠溪低着头,垂着腿。神色暗淡。
禁宫护卫有时候也八卦一下。
有的说:“雨花台的事真是怪异。不知那位姑娘跟公子能不能收服的了。”
有的说:“先前请了几个*师。又是念符又是烧香,都不了了之,这俩年轻的。就更没戏了吧?据说,这雨花台的郑姬,活的时候就不是好欺负的,何况变成了厉鬼呢。”
那哭泣声夹杂着唱歌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黄昏了。
天边的云真好看。一会儿幻化成野鸭子的形状,一会儿又变成紫色的小斑马。或是胖乎乎的南瓜,一丝一丝的豆角,耳边歌声不绝,这歌唱的不错。哭的也嘤嘤的,很让人陶醉,如果不是鬼怪之说。再配上一碟儿花生豆,二两烧酒。这样的天气,坐在井台上听听曲儿看看云也很惬意吧。
何知微晃了晃脑袋:“郑姬唱的曲儿不错,估计以前经常唱给先帝听,这曲儿,也只有郑姬这种受宠的妃子才唱的出来吧?”
“这曲子,不是受宠的妃子唱的。”
“嗯?”
“这曲子,是失宠的人才唱的。”
“哦?”何知微不解,据传郑姬受宠至深,她唱的曲子,怎么会是失宠的曲子?
这雨花台传出来的诡异之音,是白居易所做《后宫词》。
诗的主人公是一位不幸的宫女。她一心盼望君王的临幸而终未盼得,时已深夜,只好上床。宠幸不可得,退而求之好梦;辗转反侧,竟连梦也难成。梦既不成,索性揽衣推枕,挣扎坐起。正当她愁苦难忍,泪湿罗巾之时,前殿又传来阵阵笙歌,原来君王正在那边寻欢作乐。
倘使人老珠黄,犹可解说;偏偏她盛鬓堆鸦,红颜未老。要是君王一直没有发现她,那也罢了;事实是她曾受过君王的恩宠,而现在这种恩宠却无端断绝。夜已深沉,濒于绝望,但一转念,犹翼君王在听歌赏舞之后,会记起她来。于是,斜倚熏笼,浓熏翠袖,以待召幸。不料,一直坐到天明,幻想终成泡影。
这词跟郑姬的身份不符。
这曲子唱的百转千回,倒是一位可怜的宫人。
第十日了。
过了这天,脑袋应该会搬家吧。
于是心情十分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