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关灯很久了,韩澈还是睡不着。他在黑暗中睁着眼,脑子异常清醒,过去的种种在眼前不停闪回,那些痛苦的、压抑的、孤独的、无助的回忆,像藤蔓肆意生长,缠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疲惫地坐起身,摁亮床头灯,拿起手机。已经零点了。拉开窗帘,对岸的璀璨夜景早已熄灭了,只剩下零星的灯光。韩澈下床,走出卧室,经过书房、次卧、洗手间,最后来到客厅。他打开沿途的每一盏灯,然后裹着毛毯,昏昏沉沉地倒在沙发上。眼前出现了一个淡淡的黑色梅花印。大脑有些迟钝,反应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来,这是上次郑好来探病时留下的痕迹。那次,她不仅带来了狗,还带来了一只毛毛虫。对了,韩美丽……他已经好久没去探望它了。韩澈掀开毛毯,起身走进次卧,站在飘窗前,俯身观察着。韩美丽长得还是那么吓人,黑质白章,浑身长毛。仔细看,它好像长肥了一圈,从小拇指变成了大拇指。韩澈拿起手机,对准这只正在睡觉的大肥虫,咔咔拍了几张。然后,把照片给郑好发了过去。他以为她肯定睡了,本想先发过去,等她明早一醒就能看到了,没想到郑好几乎是秒回——“大半夜的吓我一跳!”韩澈轻呵一声。你也知道这虫子丑得很惊悚啊过了会儿,她又发来一条:还没睡啊韩澈:睡不着。郑圆脸:十五分钟内睡得着吗韩澈琢磨了半天,实在猜不到她想干嘛,只好回复:应该不行。郑圆脸:那就好,要是我到了你却睡着了,我就杀到你家薅你头发把你从床上拖下来大卸八块。韩澈愣了愣,一时难以置信:你要过来郑圆脸:对啊,睡不着就出来玩呗。--十五分钟后,韩澈在小区南门等到了骑着电瓶车悠哉而来的郑好。她吹着口哨,将电瓶车停在韩澈面前,挑了挑眉,轻佻一笑。“帅哥,一个人吗”韩澈感觉身后俩保安的目光都快黏在他身上了。他配合地演戏:“是啊,美女出来玩啊带上哥呗。”郑好扑哧笑出了声,拍拍后座,“上车,姐带你去体验夜生活。”韩澈这才发现她换了辆车——这台车的体型比她上次骑的小电驴大了一圈,坐两个人完全没问题。坐上了车,韩澈脑子还有些懵,迟疑地问:“你这是……本来就没回家,还是专程来找我的”郑好嗤笑一声:“多大的脸啊,我是出来遛狗的。”韩澈探着脑袋,看看前面的踏板,疑惑道:“……狗呢”不会是他吧“现在去接啊。”郑好抬抬下巴,气势豪迈,“坐稳喽!”她猛地拧动把手,电瓶车滋溜一下飞蹿了出去,韩澈猝不及防向后一仰,幸好有尾箱挡着,才没有人仰马翻。他紧紧攥住郑好的衣角,迎着风,声音里漾着笑意:“所以,你是专程来接我的吧不然怎么会特意换这台车”“我这是……”郑好被他拆穿,一时面红耳赤,嘴硬道:“我的车刚好没电了,就借了童梦的车呗……你可真自恋。”韩澈没说话,只是哼哧地笑着,胸腔的震感传递到她的后背,引来一阵共振。歪着脑袋一看,原来她也在笑。暖黄的灯光映在她脸上,夜风吹拂着她的头发,像极了老电影里的画面。街上空空荡荡,寂静无人,两旁的商铺早已关门,整座城市好像都睡着了,只有他们两个调皮鬼,在午夜的街头四处游荡。韩澈的思绪随着夜风飘到了很远,他想起很多年前,当他还是个小学生时,总是对天黑后的世界充满幻想。但随着年岁渐长,他为了学习或工作,熬过无数个夜,也因为心事重重而辗转难眠。夜晚不再神秘,不过是短短的八个小时,困倦时格外短暂,清醒时又格外难熬。电瓶车慢慢停下,韩澈的思绪又回到了现实。前面好像是片工地,用蓝色的铁皮板围了起来,周围连路灯都没有,安静得听不见一点动静。“这是哪儿啊”韩澈莫名有些紧张,心突突直跳。夜晚不仅神秘,也危险。“工地啊。”郑好下了车,冲韩澈抬抬下巴,“你在这儿把风。”她举起手机照明,在铁皮板上摸来摸去,终于摸到了翘起的一角,再轻轻一掰,铁皮板上赫然出现了一个三角形的豁口。韩澈一惊:“你要进去”郑好蓦地回头,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黑色的瞳仁在手机灯光的映照下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