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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节（第1页）

&esp;&esp;嫁人后，家中已经没有什么和妹妹相关的物件了，仿佛这个人就没有存在过。

&esp;&esp;旺叔鼻青脸肿回到家，坐在窗下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里大颗大颗流出来。他想起那年春天，他从集市上回来，曾和妹妹一起坐在这里吃糖。

&esp;&esp;他记得那天阳光和煦，院子里的鸡一下一下啄着米，牦牛轻快地甩着尾巴。

&esp;&esp;他记得他在笑，妹妹也在笑，嘴里的糖又酸又甜，是水果味。

&esp;&esp;可他竟然记不清妹妹的样子了。

&esp;&esp;妹妹连坟都没有，她跳下山崖，沉入了湍急的金沙江里。

&esp;&esp;她甚至没有名字，大家都管她叫“尼毛”，藏语里是小妹的意思。

&esp;&esp;她嫁过去的那户人家是家中近亲，全村人里，只有旺叔知道近亲通婚会有遗传问题，这才是妹妹惯性流产的原因。

&esp;&esp;可他又能责怪谁？父母吗？男方家庭吗？他们不过是帮凶。连妹妹自己都不知道，这根本不是她的错。

&esp;&esp;真正的凶手是大山，是这阻隔了眼睛，堵住了嘴巴，砍断了双腿的大山。

&esp;&esp;他来到山崖下的金沙江边，对着浩瀚奔腾的江水喊着小妹，泪流满面。他说原来那个不是电视鸡，是电视机。他说他知道它的原理了，可是他回来迟了，来不及告诉她了。

&esp;&esp;回家后的

&esp;&esp;顿珠加入这个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大家庭时，旺叔已经快五十岁了，身体开始走下坡路，学校里的人也一天天多起来，他忙得无暇分心，而顿珠却恰好处于狗都不待见的顽劣时期，且精力充沛。

&esp;&esp;学校和顿珠，旺叔只能顾一头，于是大权旁落，教育弟弟的担子就落在了时序肩膀上。

&esp;&esp;面对这么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没有血缘关系的便宜弟弟，时序很早就扛起了“长兄如父”的大旗。

&esp;&esp;小孩嘛，就爱蹬鼻子上脸，你越跟他讲道理，他就越不讲道理，因此，时序对顿珠鲜少有过温柔时候，他的教育理念很简单：要么听话，要么挨骂；骂也没用，那就打。

&esp;&esp;他是个早熟的人，自然认为全天下小孩都该和他一样明事理。

&esp;&esp;再加上时序本来就是个少言寡语，嘴上刻薄的性子，顿珠从小到大都活在高压政策下，好在他对兄长是心服口服的，两人打打闹闹，这么多年也就过来了。

&esp;&esp;而今顿珠吵着闹着要上山去，时序竟然罕见地没有发作。

&esp;&esp;“听话，顿珠。”

&esp;&esp;略显疲倦的声音里带着一抹奇异的温柔，仿佛按下暂停键，顿珠瞬间失声。抬眼对上那双沉默的眼睛，他把剩下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然后狠狠擦了把脸，翻身下车，头也不回地冲进学校。

&esp;&esp;“于明！”顿珠大喊着火棍的名字，要对方上山帮忙。

&esp;&esp;没一会儿，于明一路小跑出来了。他接手了顿珠的摩托，迟疑地看了眼祝今夏和卫城，“你俩也去……？”

&esp;&esp;昨天不还打架呢嘛，今天这是和好了？

&esp;&esp;但眼下不是八卦的时候，见祝今点头，他又问：“四个人，两辆车，咋坐？”

&esp;&esp;时序：“我俩骑车，一人载一个。”

&esp;&esp;于明：“行，那赶紧上车。”

&esp;&esp;时间紧迫，祝今夏也没多想，时序离她更近，她下意识靠近，没想到被卫城一把拉住。

&esp;&esp;“你坐那辆。”

&esp;&esp;卫城没有给她思考的空间，拉开祝今夏，自己坐上了时序的后座。祝今夏微怔，没有犹豫，转头上了于明的后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