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在他咳声的余音里隐约听出来,如果他可以说话,这会儿的声音一定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了。
他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不管是嫌不嫌他麻烦的人,他都不愿意去麻烦。
苏棠突然想起沈易表扬他自己的话,他活在这世上的每一天,都是跟那个拼命想要把他带有与生俱来的缺陷的身体淘汰出局的大自然抢来的。
大自然欺负他,陈国辉欺负他,连他自己都在欺负他……
苏棠挨近过去,搂住他的肩膀,让他顺着她的力气伏到她肩头,伸手在他后背上轻轻拍抚。沈易的身体因为发烧而格外温热,脊背上却因为不知什么时候冒出的汗水而一片湿凉。
苏棠突然很想就这样抱他一辈子,不让任何人看他,碰他,接近他,也就没有人能责怪他,欺负他,伤害他了。
沈易挨在她肩头熬过这段来势汹汹的咳嗽,缓缓调整好凌乱的呼吸,伸手圈住她的腰背,埋头在她颈窝间留恋地蹭了蹭。
苏棠没催他,倒是他的猫不知道什么时候蹿到了床上,一个劲儿扒拉着往沈易怀里挤,沈易被它挠得肚皮直发痒,不得不抬起头来,刚想伸手抱它,猫突然把头一扭,赌气似地跳下床去了。
沈易一怔,有气无力地笑了一下。
苏棠疼惜地瞪他,“你看吧,连猫都知道你好欺负。”
沈易无奈地笑笑,拿起手机,替猫伸冤。
——是我忘记喂它了。
敲完这句,沈易突然想起些什么,忙又敲下一句。
——你还没有吃午饭吧?
苏棠被这紧挨在一起的两句话看得好气又好笑,“你下一句是不是想写,要不我和它一块儿吃点吧?”
沈易脸颊上因为剧烈咳嗽而泛起的红晕还没彻底消散掉,突然被她逗得笑弯了眼睛,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只剥好的虾仁,柔软可口。
——它不喜欢和人类分享食物,我尝过一口它的罐头,它抓破了我的衬衣。
苏棠差点儿笑岔气,“你没事儿尝猫罐头干嘛!”
沈易无辜地扁了扁嘴。
——喂它的时候看它吃得很香,没忍住。
苏棠发现,只要不涉及原则性问题,沈易真就一点道理都懒得讲了……
苏棠哭笑不得地从床边站起来,伸手揉揉他的脑袋,“你伺候猫,我伺候你,说吧,想吃什么,我去做。”
沈易想了一下,以商量的语气做了个决定。
——家里没有什么新鲜的材料了,吃螃蟹,可以吗?
苏棠以没商量的语气回答他,“我可以,你不可以。”
沈易无所谓地笑笑。
——吃下去不久就会吐出来的,吃什么都一样,没关系。
苏棠吓了一跳,“你胃病又犯了?”
沈易摇摇头,轻快地敲字。
——感冒发烧的时候就会这样,胃里太热了,消化酶不肯好好工作。
这个道理苏棠的是明白的,只是这个道理表现在别人身上只是没有胃口而已,表现在他的身上居然就成了这样。
苏棠心疼地埋怨,“这几天也没怎么变天啊,怎么突然就感冒了?”
沈易无奈地笑笑。
——办公室的窗户坏了,维修人员晚上不上班,吹了几个小时的风。
这个季节晚风还不算太凉,苏棠皱皱眉头,“然后就病得这么厉害了?”
沈易很坦诚地摇摇头。
——回来之后一直咳嗽,没有睡好,又坚持上了一天班,就成这个样子了。
苏棠气绝,却又止不住心疼,“去看过医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