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云淡风轻的一字一句,却如利刃一般,在剜她心头的肉。池嫣说不上话来,只是用力地咬紧唇。红唇被咬破, 咸涩的血腥味在她唇齿之间蔓延,让她胃里恶心到想吐。她甩开他摁在自己肩上的手,捂着嘴,小跑着走进浴室。裴西宴沉着脸站在原地,心脏揪紧的听着那一阵难受的呕吐声。护士小姐还不知道两个人对这个孩子有‘分歧’,她只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孩子还在,就是一件幸事,于是见缝插针,连忙在一旁提醒:“黄医生说过了,尽管孩子是保住了,但隐约有流产的迹象,这几日要特别注意池小姐的情绪,不宜太过激烈……”裴西宴没搭话,心烦意乱的闭上眼,抬手重重地摁了下太阳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池嫣终于直起了身子。这几日她未进食,胃里自然早就被掏空了,吐出来的只有苦水。她撑着虚弱的身子,走出了浴室。可是才走出浴室,就被男人拽住了手腕。“你会为他伤心多久?”他这一生,见过太多的生死。或许死一个人,对于他来说,只是死了一个人而已。“抱歉,我知道你讨厌我这样,可是我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我不能……不为他的死难过,遗憾,愧疚。”两人就那样僵持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池颂文夫妇火急火燎的赶来,才打破这阵氛围。裴西宴在步步为营,引她下套池嫣很想知道答案。可随着宋闻璟的死,一切好似成了未解之谜。池嫣又忍不住地想起了那天她跟宋闻璟的最后一通电话。他说,他要离开京州了。池嫣以为他会去到另外一个地方,重新开始,会有新的人生。却不曾想会是这样的局面。池嫣开始在心里怀疑,他是不是在打那个电话之前早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就如同那时候的楚辞一样?越想脑袋越痛。池嫣用力地抓着头发,脸上的痛苦和挣扎显而易见。“嫣嫣,你别胡思乱想,好不好?”池颂文和蒋心眉两人心疼的不得了,刚想说点什么,却听见裴西宴清冷的声音,“叔叔,阿姨,烦请你们先出去,我有话想跟嫣嫣说。”他的态度虽然疏离,但也客气。池颂文夫妇俩鲜少跟他打交道,尽管比他年长,可此刻却还是有一种被他气场给压迫到的感觉。“你想跟嫣嫣说什么?”蒋心眉不大放心,“嫣嫣这个时候情绪很脆弱,如果你对她发脾气的话……”“我知道。”他如此云淡风轻的应了下来,池颂文夫妇倒也被他给折服了,总觉得这个时候,若是非要有一个人能将池嫣从水深火热中拉出来的话,那个人,最有可能是裴西宴。池颂文想明白了之后,微微侧过视线,向蒋心眉示意,“我们先去外边等吧?”说完,他又看着裴西宴,眼底缠着错综复杂的情绪,“我把嫣嫣……交给你了。”裴西宴略微颔首,算是应允。随着池颂文夫妇离开病房,那扇门被关上,屋子里一片安静。屋里,屋外两个世界。病房里的安静平和,让池嫣觉得那两辆车惨烈的碰撞场景,好像是一场梦一样。池嫣看着裴西宴冷着脸,朝自己靠近,她坐在病床上,下意识地垂下眼,避开他的视线。裴西宴站在床边,伸手将她揽了过来。她坐着,他站着,他微微俯下身,池嫣的脑袋便刚好埋在他的心口。他拥着她,熟悉的气息,一点一点的纾解她的不安和痛苦。“想哭就哭吧。”他声音柔和了些,“我在这。”池嫣终于能够无所顾忌地释放着自己的情绪,她没有哭出声,但那眼泪无声无息,很快就浸湿了他的大片衬衫。她不知道自己要花多久的时间,才能接受宋闻璟死了。因为她而死。半夜,她躺在病床上,闭着眼,隐约听见裴西宴在与人打电话。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一个善后,他利用自己的手段和人脉全权处理一切,不会给她留下任何的‘后顾之忧’。他将她笼在了他的羽翼下,罩在了他的保护壳里。强大而无所不能。可池嫣不知道的是,这一刻,其实他无比的挫败。一个楚辞,一个宋闻璟……像是一道道过不去的坎了。裴西宴挂了电话,转过身来时,发现床上的人正盯着他看。她目光里的透着殷切的渴望。裴西宴知道,她是想得知这场车祸背后的真相。其实这起案子并不复杂,一个被毒瘾控制了的人,太容易失去理智,一时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来都不奇怪。“池蕊毒瘾发作,她又找不到可以安抚自己的东西,于是意识出现障碍,造成冲动杀人。”“至于……宋闻璟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多半是他早有准备,具体细节,暂时无从查证,不过我有一个猜测。”池嫣愕然的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紧他。“宋闻璟在出狱之后,应该与池蕊有过联系,池蕊要做什么,他应该也是知道的。”“怎么会这样?”池嫣不敢相信。宋闻璟过去几年,一直被池海荣父女操纵掌控,如今池家父女落魄,他好不容易有摆脱他们的机会,重新开始,他为什么还要往火坑里跳呢?池嫣百思不得其解,疑惑地望向裴西宴。裴西宴在没有十足的证据证明这一点时,也没有点破什么。“警方在黑色越野车上发现了一个损坏严重的手机,他出狱后的这些日子,是不是有联系池蕊,很快就会知道。”果不其然,一天后,裴西宴这边得到了消息,一切都验证了他之前的猜想。根据宋闻璟手机里恢复的聊天信息和通话记录,显示他在出狱的第三天,池蕊便联系上他了。女人因为宋闻璟站在池嫣那边,对她‘反咬一口’,心生怨恨,扬言要狠狠报复他。宋闻璟就在这时,提出了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