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老刘,你开慢点,不着急。”他说着抬起胳膊,用手掌垫在沛诚脸侧,试图往自己的方向带。但对方并不领情,脑袋拱了拱,双手交叉着往肚子上一揣,反而躲得更远了。
&esp;&esp;“不痛吗,”森泽航好笑地看着他,“这是怎么了?”
&esp;&esp;“没什么,”沛诚脑袋晕得难受,蜷成一团,“你别管。”
&esp;&esp;“哦,我不管。”森泽航说。
&esp;&esp;这人喝醉了之后好好玩儿,他心里想。
&esp;&esp;“你知不知道自己很矛盾,好像什么也不在意,和谁也不计较,公司里的小姑娘都说你性格好。”森泽航说,“其实呢?也没有谁和你关系特别好吧?你总说你没有朋友,其实你也没有特别试图想和谁做朋友不是吗?总是隔着一层,刻意保留着一个安全距离,你在怕什么呢?”
&esp;&esp;沛诚眼皮已经沉得睁不开了,但还没完全睡着。听见这话,他笑了笑——不同于往日明朗又常带这些自嘲的笑,这个笑容懒散又松弛,基本而言,清醒的时候他是决计不会摆出这种表情的。
&esp;&esp;“是吗?外人看你才觉得高不可攀,有距离呢。”沛诚梦呓般说道,“我没什么本事,既不特别聪明,也……也不特别。”
&esp;&esp;醉酒后,他忘记自己在和森泽航划清界限的事,又用回了“你”这个称呼。
&esp;&esp;“我有什么距离,我对你还不好?”森泽航不满地问他。
&esp;&esp;“很好。”沛诚说,森泽航还来不及得意,沛诚转而又道:“不对,你不好。”
&esp;&esp;“不好?”森泽航扬起眉毛。
&esp;&esp;沛诚把下巴扬起来,重重地点了点头:“一点儿也不好。”
&esp;&esp;“为什么?”森泽航问,沛诚不说话了。
&esp;&esp;“还说白天没生气,就是不高兴了,是不是?”森泽航声音轻柔,几乎是贴在他耳朵边说的,温热的气息笼罩他的耳廓。
&esp;&esp;“为什么不高兴?告诉我。”他诱哄道。
&esp;&esp;沛诚睫毛动了动,睁开眼,脑袋偏着,似乎在思考。因为酒醉,他眼角微微泛红,直愣愣地看着前方。他盯了很久很久,久到森泽航都忍不住去瞧那里有什么奇特到值得人注意的东西。
&esp;&esp;可前方只是座椅靠背和地毯而已,平平无奇,森泽航又纳闷地将目光放回到沛诚的脸上。
&esp;&esp;那是年轻的、稚嫩的一张脸,却透露着与年龄完全不符的成熟和忧郁。他眼尾略有些下垂,显得很好欺负的模样,笑起来就更无害了。可是不笑的时候,又总是有些可怜。
&esp;&esp;他眼睛一直长这样吗?森泽航有点记不清了。
&esp;&esp;总之,那双眼像雾沉沉的大海,一改往日晴天下的清澈蔚蓝,不知水面下藏着多少不愿与外人说的心事。
&esp;&esp;“你看,就这种时候。”森泽航轻声道,“你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呢?我悄悄告诉你,我还是错过多因误以为来日方长
&esp;&esp;对于回程车上的这一段记忆,沛诚自己是很模糊的,他依稀记得一些只言片语,在酒精的催化下变成光怪陆离的碎片,却想不起来自己到底答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竟给人留下了“神秘”的观感。
&esp;&esp;事实上,森泽航几次三番想要弄醒他来问清楚,都见他睡得熟而于心不忍。他还动了念头想让老刘把人一路打包回自己家,但考虑到隔天还是工作日,依旧得早起上班,也没什么意思。他想把眼前的小孩儿摇起来,向他确认反常的原因,是不是如同自己猜测的那样。
&esp;&esp;他无意识间一直在忍耐,他想听小孩儿憋不住了自己说漏嘴,但又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答案。
&esp;&esp;可如果真的确认了呢?又该如何,他一时间没有想好。
&esp;&esp;于是经过反复的数次心理斗争,森泽航终于还是让老刘车先开到了沛诚家楼下。
&esp;&esp;老刘回过头来,嘿嘿笑着,说:“小鱼好孩子,平时工作认真又努力,现在累了。”
&esp;&esp;“嗯……”森泽航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轻声道:“小鱼,到家了。”
&esp;&esp;沛诚迷迷糊糊地醒来,抬眼看见自家小区破烂的筒子楼,下意识摸上车门把手。门一开,他便被冷风灌得一激灵,连道别的话都来不及细说就一溜烟跑了,徒留车里迎风无语的森泽航和同情地看着他的老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