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子弹射出,剧痛袭来的那一瞬间,周聿安想了很多。
&esp;&esp;或许是人死之前真的会有走马灯,他恍然看见了他和黎鹦的初次见面。
&esp;&esp;那时候她那么小,那么瘦弱可怜,又那么无助,又黑又深的瞳仁里,细望去是古井无波的死寂。
&esp;&esp;后来他常常想,为什么从一开始,他就不肯相信她多一点、关心她多一点,不要用那样僵硬、严厉、过分的态度对她。
&esp;&esp;或许那样,她也会愿意信任他,依赖他,他们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esp;&esp;好后悔。
&esp;&esp;好想再见到她。
&esp;&esp;很想、很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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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意识与现实切割之间,有人用力抱住他,很紧、很紧地箍着他的脖颈,就像是幼儿对母亲的天然依恋那样,极尽所有温柔缠绵。
&esp;&esp;“叔叔…”
&esp;&esp;她还在叫他。
&esp;&esp;“叔叔,没事了,没事了,你能看清我吗?能听见我说话吗?”
&esp;&esp;右耳撕裂一样的剧痛仿佛消失不见,周聿安睁开迷茫混沌的双眼,眼前,只有黎鹦关切的眼睛。
&esp;&esp;那双他看过无数次、亲吻过无数次、在最恶劣危险的情况下依然安静淡然的深黑色眼睛。
&esp;&esp;但是现在,好像盈了些真情实意的担忧。
&esp;&esp;她看上去也狼狈,额头上的血已经干涸,脖颈伤口的位置做了简易的止血包扎。
&esp;&esp;但还是美好得如同一个虚构的梦境。
&esp;&esp;“叔叔?”
&esp;&esp;周聿安用力握紧她附上自己面颊的手,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还是记着不能捏疼她,不能让她难受。
&esp;&esp;“小鹦…”
&esp;&esp;他发出了从情绪崩溃以来的第一个音节,声带好像撕裂一样,发出嘶哑难听的声调。
&esp;&esp;“小鹦、小鹦……”
&esp;&esp;更多的泪水涌出,周聿安忍不住回抱她,避开她脖颈上的包扎,将人圈绕进怀里,锁进手臂与胸膛的空隙。
&esp;&esp;“我好想你,不要、不要离开我……”
&esp;&esp;黎鹦拍了拍他的背,就像他做过无数次的那样:“没事了,没事了。”
&esp;&esp;紧密贴合的身躯,同频共振的剧烈心跳传遍每一根骨髓,周聿安身上的血淌到黎鹦身上,和她红皱的衣裙交融结合,像是弯弯绕绕的红线,将他们的命运连接到一起。
&esp;&esp;“我爱、我爱你…我爱你,别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求你了小鹦、求你了,别丢下我……”
&esp;&esp;简直像是绝望的祷告。
&esp;&esp;周聿安跪在这儿,拥着他唯一的信仰、他飘渺到近乎虚妄的爱,混着苦痛辛咸的眼泪,一遍又一遍地祈求,祈求他的爱人不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