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策一笑,又去看她。
花房上撑着一半的白色布篷,有些花喜阴,不会让日光直晒。她就抱着猫,坐在那阴凉里,露在短裙下的腿交叠着。
他像看到了过去的她。
少女身影斜倚在矮几旁,把下巴压到他腿上。那裙下的脚从不肯着袜,皙白的脚踝摩擦着地板,放眼去尽是白。院子里的浓绿裹着蝉鸣,一声声搅人心,他握着的茶杯早已空了,没动,不想动。她在自己腿上问着,哥你在江水北岸真有女人,真着了道,中了魔,哥那是敌境的人,你怎知不是细作,哥你要女人……再往下又是一套套的大道理,他听得惬意,比那蝉鸣惬意得多。
虽不知谁传得似模似样,但也有一样好处,又能听她一句添一句的醋意。还嫌不够,他有意让她误会:&ldo;如今北岸也是我的,不该再说是敌国女人了。&rdo;
她登时白了脸,起了恼意,恼完就走。他算准她没半炷香又要折返,昭昭舍不得自己,难得一见,是一刻也舍不得分开。不过这回想是气得狠了,等了一炷香才回来,拿了刮面的刀和温热白巾。刀锋压上面颊,怕割伤他,一双杏眼里无他,都是他,全是他。&ldo;哥……你想想看,敌国的女人,你怎么敢让她如此?你不怕吗?&rdo;
小女儿的心思百转千回,如何转,也离不了他。
还有她上下开合的唇,在他耳下,早有触碰,他也当无知无觉。他的昭昭。
……
&ldo;三岁前,&rdo;沈策看向自己的母亲,&ldo;发生过什么?&rdo;
沈策母亲也在欣赏花房一隅的美人戏猫,猛一听这问,愣了半晌:&ldo;三岁前,你爸爸一直守着你,我不在,知道的并不多。&rdo;
她和自己儿子对视的一霎,还在害怕。怕见到他三岁那一晚的眼神。
那年的儿子不闻不问,不听不说,她日日抱着他哭,终有一日深夜换来他的一眼,像在厌烦,厌烦一个陌生女人抱着自己哭。她不敢承认,她就是被这种眼神吓到几近崩溃,留下了沈策父亲一人在江南照顾独子。
其后每每回忆,她都认定那眼神属于一个阅尽生死、见惯残杀,浸身戾海的男人,在一个三岁孩子的眼睛住着这样的一个影子,何其可怖。
那时她二十岁出头,没经过什么人生起落,完全不敢迎接那样的目光。
现在……年过不惑的她回想起来,仍是冷意缠身。
&ldo;是吗?&rdo;沈策又去看茶壶中的莲花。
&ldo;你爸爸说……那大和尚说你吃过许多的苦,受过许多常人无法忍的痛,所以才会挨不住,那时你太小了。&rdo;
他没答话。
&ldo;万一你过去‐‐&rdo;母亲想说&ldo;惨死&rdo;两字,说不出口,咽下这一段,想象不出重新体验一遍死时的痛有多残忍,&ldo;这些话也许你不信,很荒唐滑稽……我说出来,都觉自己可笑。&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