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捕快见这边服软了,也懒得再罗嗦,叫两个弓手拿木枷把史班一套,拿刀鞘顶着就走。,比划了个十两银子的数字,便也跟着走了。那秀才见众人走了,把门一关,把四人撂在马路上。吕策见那两个捕快押着史班走远了,赶紧跟了上去,其余三人便也远远跟过去。
穿越者却不知道,这牙人是琼州府一无赖。平时就声誉不好,正经牙行生意赚不到几个钱,便和官府里的几个衙役串通,做些坑蒙拐骗的事情。那秀才倒是个真秀才,文昌县人,去年提拔这个秀才的文昌县令被人告了,这个秀才避祸到了琼州府。无所生计之下,便和这牙人混在一起,合伙做这些勾当。有了这个秀才的体面身份,很多东西也好办不少。穿越五人初来乍到,哪里知道这些牙人奸猾,这算是送上了门去,给人勒索了一笔。
史班只觉得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大脑里一片茫然。被两个弓手套了枷锁,被推被踢着,浑浑噩噩地走到了大马路上。马路两边的行人见了抓了[个奇装异服的短发怪人,只远远地避开。倒是好多小孩和女眷,好奇地站在门口看着。史班被押着走了半天,走到城西面一个宅院,进去一个房间,另有几个捕快弓手聚在那里赌钱。这个捕快和那几个赌钱的说了几声,众人笑成一片。那个牙人和这些捕快都很熟了,这会似乎颇得意,叫嚷着换下桌上一个弓手。那被换下的弓手把史班推到里面一个小房间,关了起来。
四人跟到这宅院子外面,懵在路上。半晌庞宁才说,“我们还有什么可以当的,赶紧凑个十两银子给那牙人送去。”三人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总不能为了十两银子去劫牢房。其实三人不知道,这哪里是牢房,大明朝关押正式犯人的地方才是牢房,进去就难活着出来了。另外衙门里衙役班头休息的房间也用来关押嫌疑犯,叫做班房,衙门外面捕快衙役私自关押嫌疑犯的地方叫私牢。由于敲诈勒索的方便,明末班房逐渐成为半正式的监狱,而这私牢,就纯粹是用来敲诈勒索的了。
狗腿刀和弩是不能拿出来的,拿出来就要惹祸。笔记本电脑明朝人也不识货,四人把背包翻了个遍,把瑞士军刀,手表,剩余的三个矿泉水瓶、打火机、塑料雨衣等一大堆东西,分成三份,找了三家当铺。那些当铺伙计不知道那手表是做什么的,给退了回来,其余东西,好说歹说给当了十一两银子。四人救人心切,怕史班在牢里吃亏,拿着银子就往牙行那里跑。
到了牙行见大门关着,寻不到那牙人。四人等了几十分钟,正要去私牢那里找,半路见那牙人赌钱输了骂咧咧地回来了。牙人见四人这么快就凑到了银子,乐呵呵把牙行打开,让四人进去。
庞宁把十两银子放在桌上,牙人笑嘻嘻收了银子,走进后堂。四人一穿越就碰到这样的事情,人生地不熟地不敢造次,直眼巴巴地等着那牙人出来,只求赶快把这事情结了,把史班救出来!
半晌,那牙人走了出来,正嘻嘻笑着,突然脸色一变,抬笔写道,“我比划了两次共二十两,还有十两呢?”
庞宁看着那张纸,一时傻眼了,不知道说什么。学吕策看了那几个字,知道这牙人又要讹诈,想想身上却哪里还有什么东西换银子?一下子也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这好端端地五个人,不惹人不犯事,只想简简单单在这个府城立住脚,就这么难。吕策满腹的无奈涌上了心口,一下子全变成了愤怒,把桌子一拍大声嘶吼道,“这是逼我们去抢去偷,老子今天顺了你的愿!就抢你了!”
向来话少的吕策一改平时斯文,箭步上去一把抓住那牙人衣服领子。明末海南人身材不高,比较下来吕策算是颇为高大的,那牙人被吕策拎着,吓得哇哇大叫。吕策正要揍他,后堂冲出来四个无赖,拿着棍棒就往吕策身上招呼。董学普怕吕策挨棍子,赶紧上去踢那些无赖,还没踢到,就被旁边三根棒子打在了地上。
吕策也是被逼急了,见董学普吃亏,刷地从那背包里拔出狗腿钢刀来,往那几个无赖身上砍去。那些无赖拿木棍去档,哪里挡得住?一刀下去,把一个无赖连棍子带胳臂砍成了两截,溅了一墙的血,哇哇叫得倒在了地上,其他几个无赖吓得退了几步。
秦明韬见吕策开了锋,知道今天没完了。一不做,二不休,也抽出狗腿刀,一刀捅在那牙人小肚子上,要了他性命。几个无赖欺负人是拿手,杀人见血的事情倒没有做过,见日日一起赌钱呼喝的同伴在血泊里抽动几下,就变成了一具死尸,吓得连退了几步。见这边刀兵锋利,无赖们知道不是对手,趁着空隙就从后院落荒而逃。
吕策怒火正烧,喝斥一声,“把命留下!”追了几步却没追上,一身是血又不敢追出门,给三个无赖跑掉了。
四个穿越者穿越前都是老实孩子,规矩员工,连灰色收入都没见过,做过最心惊胆战地事情也就是到军港偷拍最新军舰,好跟圈子里其他人吹牛。什么时候见过要人性命的事情?
庞宁站在最后面,两腿一软,噗通一声就坐在了地上,说,“完了……出人命了。”秦明韬瞪了他一眼,从那牙人后堂翻了翻箱子,摸出刚才那十两银子,还找出那牙人藏在柜子里的七八两银子和一大堆衣服,扔给庞宁,喝道,“别给我装孙子,就你身上没血,快去牢房那里交十五银子,把史班要出来!到这里来,我们三个把血迹洗了一起跑路”
庞宁眼睁睁地看那一袋银子从地上滚过来,哭着嗓子喊,“那几个无赖跑那牢房去怎么办呀?”秦明韬大骂道,“你还想怎么办?快去!他们从后面那街出去的,那边不好走!你赶在他们前面到!”庞宁咬了咬牙,抓了银子一个激灵跳起来,撒腿往门外面跑去,秦明韬把头伸出去看看左右没人,赶紧把牙行的门给关了。
关了门,吕策想着庞宁那没胆样子,皱着眉头。董学普拍了拍吕策肩膀,说,“庞宁我知道的,不会自己跑掉的。”吕策被董学普说得有些尴尬,自嘲笑了笑。秦明韬从后院搬来两桶水,说,“快洗洗,换衣服准备跑路。”又把两具尸体扔进后院井里。
三人洗干净血迹,刚换上衣服,就听到啪啪的拍门声,三人不知道外面是谁,面面相觑不敢开门。庞宁见门还不开,在外面叫着,“狗-日的快给我开门!这么凶险的事情让我干!”秦明韬赶紧把门拉开,庞宁和史班就冲了进来,脚步不停往后门跑,一边还嚷嚷着,“快跑,追过来了!从后门跑!”秦明韬把前门一卡,三人拿着武器,追着庞宁和史班就往后门跑去。
五人前面逃出去,没半分钟那几个捕快就把门撞开了,见牙行里一地的血,知道那牙人没命了。几个捕快弓手平时托那牙人的本事,也赚了不少银子,喝酒赌钱也算有些交情。这下见这兄弟丢了性命,也火了起来,骂咧咧地往后门追去。
后门外面是一条偏僻巷子,中间一条排水沟,只有往南面城墙一条小路。天色这会已经有些黑了,五人撒腿往南城墙跑过去,跑了十几分钟,七拐八拐跑到了城墙下面一条小路,遥遥看见城门倒是没关,不过站了一大排捕快,盘查出入人员,庞宁喊,“MD,出不去了!我CAO你,拼了!”。吕策往两边的宅院一看,拉住庞宁说,“走,进去躲一下!”翻进了一户人家后院,四人冷静下来,赶紧跟着翻了过去。
五人翻了进来发现这宅院颇小,有些破败,几平方米的后院子还种着一圃青菜,屋子后门没锁。吕策这时心里着急,哪里还是平时的样子,一脚把那木门踢开冲了进去,见一个五十来岁老妪正给小孙子扇扇子。那小孙子七、八岁。睡得真香,吕策怕那老妪胡乱叫唤,一把将那小孩抓在手上,用刀比划着。那老妪突见小孙子落入强人之手,吓得就这么从竹椅子上滑了下来,直愣愣地看着吕策的刀子。
吕策抬头看到二楼有个阁楼,努嘴让四人都爬了上去,又对那老妪做了个不要说话的动作,架着那吓醒的小孩也爬了上去。
众人爬上去了,把梯子扔下来让老妪收起来。吕策还不放心,又扔了一两碎银子下来,跟那老妪反复做了不要声张的动作。吕策布置妥当也爬了回去,五人按住那小孩子的嘴巴,一声不吭躲在那阁楼上。庞宁本来就比其他几个胖,这时心里紧张,满身豆大的汗珠,把衣服也浸湿了。董学普轻轻拍了他一下,庞宁正透过阁楼木板缝隙盯着下面看,居然没有察觉到。
没过多久,外面果然响起各种嘈杂声音,当真是鸡飞狗叫。又过了一会,就听到有人在前门敲门,力气大的怕把门也要砸下来了。那老妪颤颤悠悠把门打开,一个身形健壮的弓手拿着水火棍闪了进来,手上还抓着两只放了血的公鸡。那弓手左右看了看,没见着人,厉声喝问了几句。那老妪哪里经得住,一把又摊在了地上。那大汉弓手把手上的两只公鸡用一手抓着,腾出另外一只手就开始翻箱倒柜,老妪这才明白过来,赶紧把吕策刚才扔下来的银子拿了一半出来。拿出来前在口袋里摸了半天,倒像是把口袋也翻遍了,颤颤悠悠地说“”那弓手见有五钱银子,脸上凶恶也退去了,又交待了几句,便出了门,和外面一个同僚吆喝了几句,似乎报告得了五钱银子。
五人在阁楼上透过木板缝隙看了这一幕,当真是对这明朝的官吏佩服得紧,连抓个犯人的事情,也可以挤出这么多油水出来。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喧嚣声逐渐没了,五人从阁楼上跳了下来。那老妪见孙子没事,抱着孙子老泪纵横。五人从后院摸出来,面面相觑,庞宁脸色有点白,说道,“不会把命丢在这里吧?”秦明韬脸一沉,指了右边一片茅草屋顶的房子说,“慌什么!烧那屋子,烧起来他们要救火,就顾不得我们了!”
董学普听了这话脚下一滞,大声说,“这烧的可都是老百姓,关他们什么事情!?”秦明韬冷冷地答,“顾不了那么多了。”说完不等董学普分辩,回那老妪家抢了个火折子和一件破衣服出来,把衣服撕成带子点着,往各个屋顶上扔。庞宁冲董学普说,“现在七点多应该还没睡觉,不会出人命的!”吕策也上去帮着秦明韬扔火团,史班倒是没动,一脸惊骇地看着几个同伴放火烧城。
这一片茅草屋顶的屋子有十几间连在一起,都是些城市里最穷苦的百姓,房子毫无布局。穿越者这么一烧,顿时把一片茅草顶的屋子全点着了,浓烟滚滚下吐着火舌。火仗风势,转眼就吹到了旁边木头屋子,整个城南烧着了一片,往南一直烧到了城墙下面,往东往西烧到了一百多米外面的隔火带,把整个城市的夜空照的通亮。
四下都是噼啪的火声,越来越放肆的风声和哭喊声。光着屁股的小孩哭喊着从屋子里跑出来,贫穷的男人把不能动弹的母亲背出草屋,放在稍微安全的空旷地面,就撒着腿去井里抢水灭火。不甘的女人还要冲进屋子里把被子抢出来,被岁的两个儿子死死地拉住。一户关着的无人院子,被困在火海里看门杂狗吠个不停!稍远处又听到有掺杂不清的推攘呵斥声,打骂声。几个门卒也赶紧把长矛扔了,去井上挑水。
场面愈发混乱,五人趁乱摸到了城门下面,秦明韬见只有两个门卒还拿枪站着,大喊一声,“跑!”像见了兔子的狼崽一样往城门那边冲过去。门卒被混乱的救火人众吸引了视线,一下子没注意,给五人冲了过去。转身去看,五人已经跑出吊桥了。那门卒猜到是那五个杀人犯,哪里敢单独追这些亡命之徒,慢吞吞跟了几步,哇哇大声叫唤着。捕快都在组织灭火,也没听到门卒叫唤。
五人听见后面叫得厉害,埋头往城外面一片林子里跑。门卒终究没有追过来,琼州府城墙越来越远。董学普跑在最后,看着放火烧城的秦明韬和吕策跑在前面带路,毫不慌乱,想起这两人毕业一年就能拿着高薪,而自己连工作都保不住,心里不禁有些触动。
忙忙如丧家之狗,急急如漏网之鱼,五人一路跑到南面十里的林子里,又往西面跑了两里,才找到个小溪停下脚步。五人气喘吁吁地喝了口水,稍事休息。
吕策把刀上血迹洗掉,默不作声。董学普叹了口气,说,“琼州府是不能呆了…”众人一阵沉默。庞宁憋不过,说,“现在怎么办?要不到偏远乡下雇人炼铁,造玻璃卖钱!”董学普泼他冷水,说,“我现在总算知道大明朝怎么会亡了……这么黑的世道!我们无根无据的,我估计就算搞个什么事业出来,也是为他人做嫁衣!”众人又是一阵沉默,史班抬头说道,“我们偷偷在山里炼铁,怎么样?”
董学普说,“去山里也可以,提防着点黎人,我们弄点水车灌溉出田来雇人种,做个逍遥庄园主!”众人不由得看向秦明韬,秦明韬见状点了点头,说,“我同意!”
五人这一天九死一生,当真是怕了那些官吏,便说定下来,往西边石碌那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