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欲如何取之?”
他的话如同密密匝匝织就的网,将人铺天盖地网住。男人嗓音刚一响起,谢琅的眸光霎时冷了几分,待到听清他的话,那张俊朗出众的脸上彻底变了颜色。在夜色掩映下,谢琅周身开始逸散出丝丝缕缕的黑雾,慢慢向外弥散。
“我不是你,”谢琅咬着牙从唇齿间吐出几个字,“我绝不会——”
双眸在暗夜中泛起幽光,谢琅这样说着,却不自觉地往前踏一步。
“你真的不会?”
此时又一道浑厚中带着惊诧的嗓音响起:“天生地长的魔心,你生来就是魔!”
“难道你不想要吗?”
“何必抗拒,”他附在谢琅耳边蛊惑道:“本座窥见了你心底的欲念,你知道该去何处寻本座。”
“我等着你。”
是魔尊的声音……
谢琅的双眸愈发暗沉,如同看不见底的深谷,而萦绕在他周围的黑雾也越来越浓厚,倒显得谢琅像是从黑雾中走出一般。
两道恼人的声音反复响起且同时在耳边交错,此外,石板地蓦地伸出好些双黑漆漆的手,紧紧拽着他的黑靴不让他走,要他留在这里听这些诵经似的低语,逼迫他一一回应。
谢琅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两道剑眉紧皱,俄而,他右手张开,低喝道:“剑来——”
旋即,骨节分明的手指间凭空现出一柄长剑,谢琅旋即握紧。若是此处有烛火照亮,便可教人看清长剑的真面目。
但谢琅不必看也知道。
此剑定是通体漆黑,无复杂纹样雕饰也无珠宝玉石点缀,宛若一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剑。这样的剑钟拂之也有一柄,她曾要他为剑取名,谢琅叫它——
破光。
只是钟拂之的剑是步少秋从凌云派珍宝阁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是真正蕴藏着除魔之力的宝剑。
而他手中的这一柄剑,谢琅漫不经心地垂眸扫了一眼,而他手中的这柄“破光剑”则是由魔气变幻而成。
从地底下生出的魔气幻化成数不清的手,这些手各不相同,或干瘪枯瘦,或涂抹丹蔻,或细皮嫩肉,或粗糙有力,不约而同地听从某种号令扯住他的踝,攀上线条流畅的小腿,试图将人留在原地继续听魔音贯耳。
谢琅不欲再忍,“咻”的一声扬起剑,黑剑在他的掌中嗡嗡作响。谢琅反手挽出一个剑花,剑在空中飞快地画出一个圆圈,剑尖所指之处,眨眼前还在攀扯他的手应声消散。
耳边终于清净下来,谢琅提着剑,剑尖轻点在石板地上,他重重地吐出胸口郁结的闷气,掌心黑剑功成身退,化为一阵黑雾拥在他的身侧。谢琅复又转眸去看正前方——烛影摇晃,光华流转的窗棂,纸糊的窗户上仍旧贴了赤红的囍字。
盯得久了,仿佛被跳跃的烛火燎伤了双眸,他只觉一阵眼热。随即不再犹豫,大踏步朝前走。待到抬起双臂,一双手再度按在两扇木门上时,谢琅愕然发觉身上黑色袍衫不知何时变为一袭大红色圆领吉服。
但他手上动作不停,径直推开门沿着大红彩绸的指引向屋内走去,空气中弥漫着林木清新的香味,不甜不腻,圆桌上两根小儿手腕粗的红烛慢慢地燃烧,谢琅就在圆桌前站定,定定地凝望着不远处的床帐。
床榻上铺上了红色被面的被褥,桂圆、红枣、花生、莲子等物凌乱地散落在上头,而他的目光却落在了端坐床边的一抹红影身上。
缀以流苏的红盖头遮掩住清冷的容颜,惯常执剑的手如今交叠在一起,柔顺地搭着膝上的红嫁衣,在铺天盖地的朱红色里,十指葱葱,白得刺目。
只一眼,凭着身形他便认出眼前之人是——
钟拂之。
他竟担心唤她名字时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