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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节(第1页)

&esp;&esp;真的没事了吗?彼此都知道前途惨淡,如果走不出去,大约就要死在这深宫里了。

&esp;&esp;“与其被骗一辈子,不如尽早发现。”他的口中,永远是一切都不算最坏,还在竭尽全力安慰她,“你做得很好,你去求证了,总比永远蒙在鼓里强。你伤心难过,都是应当的,哭过之后再来想一想,往后该怎么办。日子总要过下去,路也要一步步走,这仇恨,不管你是想捡起还是想放下,都没人会怪你的。”

&esp;&esp;她惨然发笑,“放下?我是想放下,结果怎样?他骗我,让我沦为笑柄,我怎么才能迈过这个坎儿?”说着绝望地摇头,“杨稳,你瞧不起我吧,我也瞧不起我自己。我一心想报仇,却不料最后被人这样愚弄,我对不起死去的家人,也对不起自己。我想是……不该再活了,不如一死了之,这辈子也就解脱了。”

&esp;&esp;可杨稳说不,“想死还不简单吗,一个绫子一把刀,或是找一口井,跳下去就完事了。但你死后会怎么样?你身不由己了,他把你的尸骨葬进妃园里,你永远都是他慕容存后宫的人,你甘心吗?许家如今只剩下你,你该替全家人,好好活下去才对。”

&esp;&esp;她偏过身子,靠在大引枕上,两眼空洞地望着窗外,喃喃道:“许家有我这不肖子孙,还有什么指望,我活着……活着也是折磨……”

&esp;&esp;“那就接受惩处,别想用死来逃避。”

&esp;&esp;有时候反倒是不留情面的话,更能点醒人。她呆愣了片刻,执念被瓦解了,茫然问:“杨稳,你会陪着我么?往后司礼监秉笔,怕是做不成了。”

&esp;&esp;他轻蔑地笑了笑,“谁在乎那名头。秉笔后头还有两个字——太监。这两个字,我一辈子都不愿意想起,官儿当得既不光宗也不耀祖,反倒是一辈子的耻辱。”

&esp;&esp;她听完,慢慢颔首,“先前你说过,要带我离开京城,到别处去,我一直没答应,现在想想,怪后悔的。要是能寻见机会,我们一块儿走吧,躲到没人认识的地方去。”

&esp;&esp;杨稳说好,“把一切全撇下,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重新再活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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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咸福宫里,气氛凝重如冰冻的湖面,连掉下一根针的声响,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esp;&esp;太后僵坐在那里,摆了摆手,让金禧退下了。

&esp;&esp;金禧是早就安插在延春阁的耳报神,皇帝弄了个寡妇进来,她虽不反对,但对一切都必须了如指掌。

&esp;&esp;果然是探到了,这样惊天的一个大秘密。她听完奏报,一时竟回不过神来,脑子里只管千回百转,想起先帝,想起先太子,想起常伴在太子左右的,那个姓许的詹事。

&esp;&esp;“你听明白了吗?”太后转头问楚嬷嬷,“那丫头,竟然是许锡纯的女儿。”

&esp;&esp;楚嬷嬷说是,“奴婢听明白了,吓得胆儿都要破了,咱们万岁爷是怎么想的,竟在枕边放了一把刀,这是要出个纰漏,岂不是弥天大祸吗。”

&esp;&esp;太后脑仁儿钝痛,扶住了额道:“真是冤孽,这事该怎么处置才好……怪道她打听先帝临终为什么召见,原来是想从我这里求证。这皇帝是不是魔怔了,明知道这谎总有一天会露破绽的,怎么还敢胡扯?”

&esp;&esp;楚嬷嬷叹了口气,“料着确实喜欢吧,一心想把人留下,又没有旁的办法。要说还是从根儿上下手,最能说服人,可这事儿又不能和您通气儿,含糊着,可不就穿帮了。”

&esp;&esp;太后倚着引枕,蹙眉思量再三,“前阵子她又是丧父,又是丧夫的,我本以为她命苦,原来是事出有因。当年追剿东宫官员是余崖岸承办的,她能忍辱嫁给余,那么余的死,想必和她脱不了干系。这样一个心思深沉的丫头,搁在皇帝身边,不怕人吗?皇帝到底有几条命,敢这么玩笑着奉陪?”

&esp;&esp;楚嬷嬷瞧了太后一眼,“您心里,还是舍不得万岁爷的。”

&esp;&esp;太后沉默了,半晌才道:“我怨他,恨不得打死他,可我如今只剩他一个血亲了,他毕竟是我生出来的,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把自己的性命弄丢了。余崖岸是多厉害的人,锦衣卫指挥使,尸山血海里浸泡出来的,最后也给算计死了,这姑娘,是一般人吗?我只怕皇帝糊涂又自大,不拿人放在眼里,人家真要起了杀心,他夜里睡觉能防得住?”

&esp;&esp;楚嬷嬷颔首,“两个人还是有情的,这姑娘要是毒些,探出了底细也不言声儿,半夜里掏刀子,那可全完了。”

&esp;&esp;太后听得心惊,“还有西海子遇袭那事儿,我竟一点都不知情。受了那么重的伤,自己偷着养伤,瞒我瞒得好!杀过人就跟狼尝过了血似的,有了!”

&esp;&esp;“那现在怎么办?”彰王惨然说,“这回可真是被你坑死了。”

&esp;&esp;可恨的是他们攻进城里,这么大的事,慕容存竟然还是一副悠闲的做派。闲庭信步般从敞开的大门内走出来,手里拄着的拐杖,顺势扔给了一旁的太监,淡声道:“上回聚得这么齐全,还是先帝下葬的时候。怎么,诸位兄弟远在藩地,想朕了?若要见面,大白天进宫不好么,偏趁着百鬼横行的时节,半夜闯进宫里来,叫朕怎么想你们?”

&esp;&esp;湘王自知兵败如山,到最后还是硬气了一把,“慕容存,你不用下诏痛斥我们,你应当先罪己,让天下百姓都评评理!为君者身不正,就不要怪人揭竿而起。你夺位不过五年,日思夜想的都是削藩,祖宗藩王共天下的旨意,你哪有半分放在眼里!”

&esp;&esp;皇帝凉笑了声,调转视线望向彰王和兖王,“你们也是这么想的?”

&esp;&esp;湘王看了那两兄弟一眼,他们显然是在考虑退路了,膝头子一软就跪下来,伏首道:“请皇上恕罪,臣等是听了湘王的调唆蛊惑,才走上这条路的。臣等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向皇上乞命,只求皇上看在手足一场的份上,保全世子,臣等就算下去见了先帝,也会向先帝称道皇上仁政,对皇上感恩戴德的。”

&esp;&esp;火把那么亮,照出了皇帝眼里的阴霾,“你们谋逆前,没有想过自己的妻儿,如今犯下弥天大罪,拿话来堵朕的嘴,可惜朕不吃这一套。藩王夺宫是死罪,合该诛满门,你们的前车之鉴,正好给余下的藩王们作个警醒,在朕治下想弄鬼儿,且看你们有没有这能耐。”

&esp;&esp;湘王顿时气得拿脚踢他们,“没骨气的窝囊废,磕头顶什么用,人家就想要你们的命!不如决一死战,横竖已经到了这样田地了……”

&esp;&esp;他举起刀再想顽抗,岂知皇帝接过了锦衣卫送来的弓箭。

&esp;&esp;搭弓射箭,他的准头还如以前一样分毫不差。“咻”地一声穿云破雾,笔直插进了湘王的眉心。

&esp;&esp;湘王像被重拳击中般,脚步蓦地顿住了,然后仰天重重倒下去,像个扔在地上的皮口袋。

&esp;&esp;袋口破了,红的白的一齐流出来,填充了墁砖的缝隙,蜿蜒向前流淌。彰王和兖王几乎吓得发疯,三哥皇上混叫一气,但引来的,却是对准他们的

&esp;&esp;他转身便往门内狂奔,背上的伤还没痊愈,跑起来震动肌理,忽然疼得钻心。

&esp;&esp;连日来,他都活在地狱里,几次想见她,都被她拒之门外。他心里知道,恐怕她这回再也不会原谅他了,她曾经让杨稳来传话,要自请出宫,可他没有答应。

&esp;&esp;留不住心,哪怕是留住人也好,他不在乎她爱不爱他,只要自己足够爱,也能支撑接下来的岁月。可是延春阁起火了,在他忙于前朝剿灭乱党的时候,起火了,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他已经分辨不清了。

&esp;&esp;夜色凄惶,十月里的天气冷得入骨,每喘一口气都是无尽的刺痛,但他顾不上,满心牵挂的都是她的安危。穿过东一长街,穿过重华宫前夹道,还没进西花园,就看见熊熊的烈火燃烧,已经窜上了二楼出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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