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小说网

第66节（第1页）

&esp;&esp;迷迷瞪瞪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听见门上有脚步声传来。闻嬷嬷掏出一个掌心大的纸包，打开看，里头包着一匙灰黑的粉末。闻嬷嬷说：“这是从西城黄拐仙那里踅摸来的，在金鱼胡同那会儿，我就听说他有这个神通。这药很是管用，就着黄酒服用，服上一包，能顶半年。”

&esp;&esp;如约没有犹豫，让闻嬷嬷去温酒，拿茶盏斟上一大杯，直着喉咙吞了下去。

&esp;&esp;这下子应当后顾无忧了，她把纸包揉成一团，有如释重负之感。

&esp;&esp;晚间只说身上不舒坦，没过老夫人的院子，当天夜里也没睡好，不知哪里飞来了一只老鸹，站在房顶上叫了一整夜。程，你在司礼监也要小心。”

&esp;&esp;杨稳说省得，“籍月章如今沉迷阿芙蓉膏，东厂的事管得不多了，不过留他顶个头才好办事，因此暂且不动他。”说罢又黯然望了她一眼，“你这会儿改主意了吗？要是改了，咱们想法子离开这里，去外埠吧，走得远远的。”

&esp;&esp;她却不说话了，好半晌才摇头，“我不走，我的事还没办完。我要找到今安，确定他还活着，才好告慰爹娘和哥嫂。”

&esp;&esp;杨稳叹了口气，“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无论如何，千万保重自己。”

&esp;&esp;如约勉强牵了下唇角，“你回去吧，逗留得太久惹人起疑，我这里自会小心的，你不必担忧。”

&esp;&esp;待送走了杨稳，她把追封的诏书放在了香案上。

&esp;&esp;天暗下来，底下人几次来劝她用饭，她都摇头拒绝了。独自一人跪在火盆前烧化纸钱，孝帽很深，遮挡住了两侧的视线，只觉蓬蓬的火光烘炙得脸颊发烫，眼皮也酸涩得厉害。

&esp;&esp;身边人来人往，她没再挪动身子，几个余家族亲上前劝慰她，她都勉力支应了。

&esp;&esp;夜渐深，灵堂上人也少了，偶尔两个添灯油点香的家仆和婢女走动，剩下便是一派死寂。

&esp;&esp;直到一双绣着游龙的靴子走进视野，她才抬起头来。一张小小的脸，一双含泪的眼，轻轻嗫嚅了下，“皇上来了。”

&esp;&esp;

&esp;&esp;皇帝轻蹙了下眉，伸手把她搀扶起来。因为跪得太久，膝盖一时打不直，他几乎是半抱着，才让她站立稳当。

&esp;&esp;可她能行动了，却也避讳他了，退后两步俯首道：“臣妇失仪，请皇上恕罪。”

&esp;&esp;想是灵堂之上有所顾忌吧，她刻意和他保持距离，他心里虽有些难过，但也还是包涵了。

&esp;&esp;转过身，他亲自拈了香，插进供桌上的香案里，这才对她道：“人死不能复生，请余夫人节哀。日后生计，自有朝廷抚恤，余大人在天之灵，也会宽怀的。”

&esp;&esp;他气定神闲，即便在这灵堂上，面对着那个死在他旨意下的冤魂，他也不觉得有什么愧怍。本就是自寻死路，怨不得别人。也许在余崖岸看来，这是夺妻之恨，但在他眼里，又何尝不是呢。

&esp;&esp;她原本是他身边的人，徐徐图之却被人横刀夺爱，作为帝王，实在难以容忍。他知道锦衣卫无法无天，余崖岸的胆子很大，强娶也好，菩提手串也好，他看在他以往的功绩上，勉强都忍耐了。但他对她用强，实在是猪狗不如的恶行，他的好耐性也终于用完了，既然他要作死，那就让他求仁得仁吧。

&esp;&esp;解决了余崖岸，他才觉得有脸面对她。只怪自己妇人之仁，让她多吃了这些苦。她怨他吧？心里转不过弯来，重又变得和他那么生疏。他看着她，愁肠百结，那些宽慰的话说起来像例行公事，半点温度也没有。

&esp;&esp;可他急于知道她的情况，沉吟了下道：“夫人领朕上耳房里坐坐吧，朕还有些话，想同夫人交代。”

&esp;&esp;如约说是，牵着麻衣的袖子往东边引了引，“家里都乱套了，唯恐招待不周，还请皇上见谅。”

&esp;&esp;皇帝随她进了东边的屋子里，这里挂着白布的帘幔，案上堆满宾客吊唁的祭奠用品，连空气里都是纸钱和桑麻的味道。

&esp;&esp;她比手，请他在南炕上坐，他没有挪动步子，只是低头问她：“你好不好？他伤着你了吗？”

&esp;&esp;如约知道，这府里有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眼睛，这是心照不宣的事，倒也不必搪塞，“皇上何必问这些，如今人都没了，他伤不伤我，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esp;&esp;也就是人死债消，可以既往不咎了。所以死亡是最好的解药，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甚至可以连带着，让一盘死棋走活。

&esp;&esp;他舒了口气，“他付出代价了，我料这样，你也应该消气了。只是你别远着我，我特意来见你，不是为了让你对我退避三舍的。”

&esp;&esp;他丝毫没有隐瞒她的意思，这事就是他做下的，只为哄她高兴而已。

&esp;&esp;如约当然心知肚明，但她必须惊讶，惊讶过后心领神会，垂首道：“我真是罪孽深重，将来不知会落得什么下场。往后咱们也不要私下见面了，让我一心一意伺候着婆母，消除我犯下的业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