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白臻榆也会是一样,一样地疲于应付,一样地身不由己,所以他们互不相欠,只靠着一纸合同作最简单的束缚,互相配合着熬过两家人心照不宣的几年。抑或者说,他也并未想过白臻榆是否一样,白金河常说他自私且傲慢,也的确如此。不去看,不去想,也不去思考,于他而言,能少掉太多的烦恼,所以他主观臆断,只是偶尔想起自己遇见白臻榆的第一面,记得对方长得惊艳,只不过眉眼间过于冷漠,不是好相与的也是应该完全看不上自己的。这样的结论下得行云流水,畅快自然,他没回想一次,就更认定一分。白臻榆对他,理应同他对白臻榆一样。理应如此。事情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一样的呢?虞洐仰起头,试图回想。人总喜欢为平凡无奇的生活增加许多转折,就好像这样,就能够把人生描述得足够跌宕起伏般,可虞洐深知,“不一样”的定义下得浅薄,至少当时没引起任何想法,他不过是视线在白臻榆身上多停留几分而已。那副冷漠包裹的秾艳皮囊下藏着太多矛盾——晃动灯影下,白臻榆强装镇定的面对他,他戏谑又只图玩乐地恶意回击,瞥见眸底的那缕痛色;久不回来的房间,干净整洁的被褥,好似经人仔细地打理过,是最无声地等待;那日不期然撞见,他以为会被拒绝的邀请,对方却应允的轻易,看向那双澄澈的眼睛时,虞洐竟然自作多情生出些妄想:似乎他提出什么都会被同意;心血来潮地回家,撞见白臻榆躺在他床上,对方直到今日好似也没拿出任何逻辑想通的解释;相处的次数乏善可陈,可能觉察的端倪却不止这些,是他想多也好,臆想太过也罢,但是,白臻榆好像真的喜欢他。虞洐默默地避开“爱”字,嗤笑于自知之明。但若是仅仅是“喜欢”,似乎也难以牵扯他心神。“喜欢”他的人很多,他扮演过太多次完美情人,善解人意和体贴入怀做得最好,只要他愿意,俘获一个人的“心”轻而易举,倾慕得到的容易,他也能顽劣地将其作为战利品陈列。有什么关系呢?感情也是有替代品的,有很多替代品。有人爱浪漫,他便能捧起晨起时噙泪的花束,用馨香来代替早安;有人爱体贴,他能把明面的不耐抹去,把边边角角的不适磨平;有人爱风流,他大抵能把公子哥的做派学会十成十,看清与之相对的钟情,才是攻防的利器没有人爱虞洐。偶尔他也想过,这些毫无意义的追逐游戏到底有什么意义?是为了佐证他的确一无所有,还是表明他能应和所有人的有所图谋。然后呢?所以呢?没有然后,没有所以。可以现在这样,也可以一辈子这样,他该有怎样的期待?有太多的人期待他。是各式各样的容器,是随波逐流的水浪。那么白臻榆呢?桩桩件件的事实,不能用误解概括,他恶劣地得寸进尺,挑战底线,应该也足够对方看清了他,白臻榆在喜欢什么?他还有什么东西是可以随手打碎在对方眼前的,如此让白臻榆“迷途知返”?想不到,他没在白臻榆眼睛里看到期待,却先看到了爱。隐晦的,小心翼翼隐藏的,不愿让他发现的,爱。蛊惑人心。——“砰!”突起巨响,毫不拖泥带水地把虞洐从思绪中扯出来。他抬眸去看,带着还未散去的探究。是虞成。虞成站在他面前,明显怒不可遏,不再年轻的脸垂下颓惫的软肉,随着方才用力的动作震颤着,显得无比滑稽。“虞洐!”“在呢。”虞洐忍住笑,漫不经心地解开袖扣,抬眸直视。虞成显然被他的无礼态度气得不轻,于是沉不住气地冲到他桌前,说话间唾沫几乎要溅在他面前的文件上,虞洐不自觉地皱起眉。“你什么态度?现在出现这么大的纰漏,你还这样吊儿郎当!?我早说过你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你早死的母亲就应当一把把你带走了,也好过现在在眼前碍老子的眼!我”“嗯?”,出声打断,虞洐微地挑眉,面上瞧不出情绪,他只是淡淡地敛去唇角的笑,才不紧不慢地继续道,“‘烂泥扶不墙’这事应该属遗传吧?父亲您觉得呢?”虞洐看向还未缓过神来的虞成:“其实我很诧异,作为虞副总的你,应该是没有资格站在我面前询问工作失误的,但您既然先摆出了长辈的架子,我思来想去还是应一句‘父亲’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