员工去世是大事,全安保险的上层早已知晓,但领导们没想到在公司联系潘哲父母前,阮苏苏就带着他们来了。运营部孙总拽着阮苏苏在一旁偷偷问:“你怎么和他们扯上关系了,都停职了,能不能老实一点。”“我就是顺手帮个忙,反正早晚都要赔的。”阮苏苏不是个记仇的人,一段时间没来公司没见孙总,突然觉得他看起来也不那么碍眼了。她不再语气呛人,好声好气地说:“如果打乱了公司的流程我很抱歉,但这事儿牵扯到我的家人我才不得不这样做,真的很抱歉。”伸手不打笑脸人,孙总拿阮苏苏没办法,只能甩手先去办正事,安抚潘哲父母。走之前孙总嘱咐阮苏苏:“你在办公室等着,一会儿有事找你说。”阮苏苏很痛快地答应:“好嘞,您先忙。”但她没老实待着,在公司各部门到处乱晃,跟许多好久不见的同事们一一打招呼,最后她在会议室门口的茶水间一边喝咖啡一边等孙总出来。本以为领导们和潘哲父母的谈话会很顺利,意外死亡赔偿不是什么复杂的理赔事件,但阮苏苏很快听到会议室里传出争吵声,然后孙总气愤地摔门而出。他一边往办公室走一边嘴里骂着:“真是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死了儿子一点都不难过,净想着要钱,这还是人吗!”阮苏苏心想骂得好,她早想这么骂了,但出于良心没说得出口,这下孙总替她发言了,真痛快。孙总转头怒吼一声:“笑什么,跟我进来!”阮苏苏跟他进办公室,然后又迎来一顿咆哮。“阮苏苏,你看看你办的这是什么事!你知道他们什么情况吗就随便带过来,公关经理今天都出去了,谁来应付?你来吗?”“要公关经理干什么?”阮苏苏愣了一下,“理赔不是我们运营部管的嘛。”“赔什么赔,赔不了!”孙总拧开茶杯猛喝一口,待情绪平复了些才继续说:“这事我们昨天就开会讨论过了,公司只能出于人道主义给去世员工家属一点安抚费,不可能按照意外险这么给赔偿的。”“为什么?”阮苏苏不明白,潘哲这事是很典型的意外死亡事件,难道公司穷到连这点钱都要赖账吗,这也太不讲商业信用了。孙总没有卖关子,直接告诉她事实:“潘哲没有驾照,无证驾驶,这能算意外死亡吗!”暗恋谁全安人寿保险为公司内所有正式员工配置员工意外伤害险,如果员工在保险期间内,无论是否为工作时间,只要遭受意外伤害造成残废、死亡等后果,则全安公司给付被保险人即员工,或其受益人一定量的保险金,最高死亡给付为120万。在过去的理赔经验中,车祸一般都属于意外伤害范畴内,因此阮苏苏很自信地带着潘哲父母来公司,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在这场意外中,驾驶人也就是潘哲,是否有违反交通法律法规的行为。保险合同中除了保险人责任外,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是免除责任,即保险公司不承担赔偿或者给付责任的风险范围或种类。酒后驾驶、无证驾驶等,都是典型的人身险除外责任。“那那怎么办?”阮苏苏也有些懵,这段时间潘哲的形象在她心里真是落落起起落落,她一下还反应不过来。孙总一看阮苏苏这幅样子就头疼,不耐烦地挥了下手说:“你就别管了,我刚才打电话叫公关部来人去应付,他们应该会酌情给点钱安抚的。”“会给多少?”阮苏苏最关心的不是钱从哪里来,而是钱有多少,她怕给少了潘哲父母会再到医院闹阮秋鸣。孙总没有正面回答,反问她:“你问这么多干什么,这事跟你又有什么关系?”阮苏苏想了想,还是把车祸的事情告诉孙总,只是没讲阮秋鸣和潘哲的暧昧关系。“那这事有点麻烦。公司给的钱估计不会很多,几十万吧。你别管了,更别在潘哲爸妈面前瞎说,你知道你这么一说,给公关部增加了多少工作难度!”阮苏苏知道自己又做了一件错事,只能小声答应:“嗯,好。”孙总见她的态度比停职前软了很多,忍不住摆起领导架子训斥道:“阮苏苏啊,你说我该怎么讲你,做事情从来都是这么冲动,你带人来之前好歹跟我知会一声,你说了吗?给我打电话了吗?至少也要发条信息吧。这么莽撞地做事,在职场上怎么进步和立足。”阮苏苏被骂得羞愧,丧气地垂着脑袋。“上次的案子也是,虽然我确实有责任,但你不能否认主要过错人是你吧,你自己经手的工作,一定要你自己确保万无一。还有专业能力这方面,你也要在工作之余好好学习,凡事都来问我,那什么事我自己干就行了,还要你干嘛!”“我从来没有逃避责任,我也没说过自己没错。”说起上次的事儿,阮苏苏又开始恼火,她不否认自己的失误,但她在意的点不是这个,“我是觉得公司的处罚不公平,为什么只有我被停职,而你”“上级的事情需要跟你一一报告吗!”孙总也突然提高音量,吹胡子瞪眼地吼道:“你只看到我还安安稳稳地坐在这个位置上,那你知道我被扣了多少奖金吗,你知道我未来两年都不能再晋升吗!你看到的事情不一定是全貌,这个道理工作了这么多年怎么还会不明白!”阮苏苏张着嘴巴,却哑口无言,刚才的理直气壮也在孙总的三两句话里消散干净,这是她没想到的结果。阮苏苏知道孙总已经在运营总监的位置上干了很多年,传言明年将会升职,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意外。“对不起。”阮苏苏沉默好久之后真诚道歉,不是为李正国理赔案的工作失误,而是为这段时间对孙总的误会和不尊重。孙总却不接受,坐在老板椅上翘着二郎腿说:“道歉有用要警察干什么,你以后少给我惹事我就心满意足了。”这话阮苏苏就不爱听了,在运营部工作的一年多里,虽说她不是最勤劳也不是最专业的,但除了上次那件事,她也没有犯过大错误,孙总这话说的好像她有多不靠谱似的。她瞬间收回刚才的愧疚,没好气地小声说:“道歉没用的话我收回。”“你说什么?”孙总没听清,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阮苏苏赶紧摆摆手。孙总也不在意,自顾自往下说:“下个月回来上班吧,我也是刚听人力说起的,具体岗位她应该会再找你商议。”“我能回来上班了!”阮苏苏没想到还有意外惊喜,休息这段时间,她本来都已经做好被炒鱿鱼的准备了,竟然还有机会继续在全安工作,她迫不及待地问:“那我还会在运营部吗?”“这个不确定,但可以肯定的是,你不会再做理赔了。”阮苏苏本来也不是特别喜欢理赔岗位,工作内容太过核心也太过琐碎,还要经常应付客户的大吵大闹,甚至需要三天两头往医院跑。换岗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坏事,正合她意,如果能换到一个容错率更高的岗位那就再好不过啦。阮苏苏这么想着,美滋滋地走出孙总办公室,正准备离开公司时又听到大会议室里传来潘哲父母的撒泼打滚。“20万!20万就能买我儿子的命了?我儿子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公关部两位同事极力安慰:“阿姨,我们不是这个意思。这钱是公司出于”“我不管你们什么原因,现在我儿子死了,我们都成孤寡老人了,总要有人给我们养老的,20万能干什么,能保证我们安稳活到老吗?以后我们两个老人生病了你们能给钱治病吗?”“这您觉得太少的话我们可以再向领导申请增加一点,但是对于您刚才说的一百万,肯定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