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几日,从兴庆府出发的西夏使臣焦彦坚到了东京,一路而来,但见东京有许多人家,往江南和川陕而去。背井离乡,车轮滚滚,汴河依然,滔滔无语。
东京城危,宋室犹在。东京皇宫大殿之上,宋钦宗召见了西夏使臣焦彦坚。
宋钦宗问道:“如今我大宋正值危难之际,不助也罢,可别趁火打劫!你西夏国主李乾顺是何态度?”
此言一出,大宋群臣瞠目结舌,没曾料想皇上这般儿戏之言,虽说不妥,可也看出宋钦宗乃是个孩子气,如此开门见山也未为不可,率真之气,跃然而出。
西夏使臣焦彦坚神采奕奕,傲气十足道:“大宋皇帝陛下实乃多虑,我主听说贵国遭金人进犯,备感同情,特以礼相慰,万望笑纳。我主近日贵体欠佳,不过也念念不忘陛下洪恩,故而派我前来拜谢。”
白时中素闻焦彦坚巧言善变,就掷地有声道:“既然拜谢,如何不拜?”
李邦彦见这厮相貌丑陋,便不大喜悦,随即厉声厉色道:“傲气十足,岂有此理?”
高俅拱手之际,神情肃穆道:“西夏小国,朝拜天朝,自当毕恭毕敬,你这人如何傲慢无礼,岂不可笑?”
张邦昌定了定神色,喃喃道:“我天朝上国,历来信守孔孟之道,你西夏前来,我大宋自当以礼相待。”
姚平仲不动声色的细细观察了一番,西夏使臣焦彦坚果然与众不同,嘴角有颗黑痣,留八字胡须,眉飞色舞之际,颇具喜感。心中寻思:“此人恐怕能言善辩,头头是道,嘴角有黑痣,不但贪吃恐怕也贪睡,不过油嘴滑舌是免不了的,一定是满腹经纶,出口成章,有‘舌战群儒’的本事。”笑了笑忙道:“何谓同情,天朝上国,如何就让番邦小国同情了?”
李邦彦忙道:“西夏自身难保,不必同情我大宋。”李纲叹道:“西夏凭什么同情起我大宋,岂不贻笑大方?”
种师道站起身来,摇摇头笑道:“可笑,着实可笑。”
西夏焦彦坚定睛一看,诧异万分,没想到种师道如今身在东京。虽说西夏细作早得知种师道进京的消息,但又听说种师道旧病复发,不会上朝,没想到今日大殿之上,居然直挺挺站立着,顿时脸色煞白。
种师道笑道:“焦彦坚,老朋友,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西夏焦彦坚愣了愣,嘴角黑痣动了动,陪笑道:“天下闻名的种家军,老当益壮的种师道,果然还活着。我西夏以为你早驾鹤西去了,听说你祖上,没高寿之人。你这把年纪,也算天下奇闻。”一语落地,众人一脸不悦。
焦彦坚还不依不饶,喋喋不休道:“听说种家军伐辽,败于耶律大石之手,可见,强中自有强中手。”此言一出,众人自然明白,乃是冷嘲热讽之意。
种师道却不恼,笑道:“老夫也不算高寿,只不过比李元昊高寿罢了。当年你寻衅滋事,来找老夫索要故土。不知今日又有何贵干?如若还想索要故土,那就看有没有本事了。至于伐辽之事,世人皆知,胜败乃兵家常事。宋辽对战,是高手过招,非西夏小邦所能明白。”此言一出,西夏焦彦坚面如土色,群臣哈哈大笑。
张邦昌劝道:“老将军言之有理,不过孔子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等还是以和为贵。”
西夏焦彦坚冷笑道:“既然如此,又何必巧言令色呢?”李纲欲言又止,原来是种师道给他使了个眼色。
姚平仲笑道:“好了,闲话不说。既然西夏使臣前来,我大宋当以礼相待,不可伤了和气。”
种师道也觉此话颇有道理,便陪笑道:“焦彦坚,方才老夫不过几句玩笑话,还望不要见怪。你来东京,我大宋,多谢了。”西夏焦彦坚虽有不悦,可也只好隐忍不发。
宋钦宗也不大高兴,刚才听说进献礼品本是喜欢,此刻瞥了一眼西夏使臣焦彦坚,只见他貌不惊人,其貌不扬,顿时颇为不悦。
西夏使臣焦彦坚昂首挺胸,走了走,双袖一甩,背于身后,嘴角似笑非笑,胡须被鼻气吹动,瞬间一起一伏,众人见了不免心中好笑。
焦彦坚环顾四周,依然傲气十足道:“诸位可知天要变化?”听了这话看向西夏使臣之际,宋钦宗疑惑开来,脸上也颇有怒色。
姚平仲出班走上跟前,目不转睛的盯着西夏使臣,这厮被看的久了,颇感尴尬,就瞪了一眼姚平仲,转过脸去,不再搭理姚平仲。姚平仲不依不饶又盯着他看,两人如此,群臣哈哈大笑。
西夏焦彦坚伸出手掌一挥,忙道:“这位将军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何必如此。不知,是何道理?”
姚平仲不慌不忙道:“天不曾变化,何谓要变化。”西夏焦彦坚道;“金人亡辽,此北方一大变化。金人南下,此变化之二。如何没有变化?”撇了撇嘴。一语落地,大宋文臣武将,一个个面面相觑。
西夏焦彦坚接着斩钉截铁的叹道:“日也要变化。”张邦昌愣了愣,捋了捋胡须,默然不语。
宋钦宗不觉心中好笑,不知不觉捋了捋胡须,心里乐个不住。
大宋文武百官一个个疑惑不已,心中寻思,如何日也变化,这厮,便是胡言乱语,闻所未闻。白时中、李邦彦、高俅也是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种师道纳闷道:“如何变化?”捋了捋胡须,自然很不服气,接着又看向西夏使臣笑道:“天下皆知日出东,而未知出于西,何谓变化,难道你西夏之日出于西了。”
宋钦宗乐个不住拍了拍大腿,李纲破涕一笑,姚平仲也乐此不彼,笑出声来。群臣一个个也喜笑颜开。
只有白时中、李邦彦、高俅,神情肃穆,好生奇怪。看到种师道如此,他们心中颇为不悦,只是皇上如今对种家军礼遇甚高,他们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西夏使臣焦彦坚面带傲气的道:“日出东而落于西,是也不是?”
宋钦宗诧异开来,此时此刻群臣一个个面如土色。
种师道一怔,走到西夏使臣跟前左手出掌,右手出指,以手指点手心,比划给西夏焦彦坚看,掷地有声道:“日是出于东方而落于西方,所言极是。”
西夏焦彦坚得意的点了一下头,“不错。”笑面可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