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顿了下,他眼睫轻颤,声音轻得宛若要随风飘散,“殿下待奴有恩,奴不愿让殿下为难,更不愿置殿下于险境。”
说着,他几乎要将头颅埋进地里去,以此来表达对长公主的卑怯与恭敬。
然而良久,都没听见回应。
他心尖不由得揪紧,心思百转千回,斟酌着是不是说得太过了。
忽地,听帐中一阵窸窣,是锦被的摩擦声,随后……是书页翻动的轻响。
他忍不住疑惑抬眸,隔着朦胧纱幔,只大致看出她趴在锦被上,似乎正看着什么东西。
容书杳在翻话本。
这三年来,她夜里时常难眠,是以床头经常放着几本话本子,打发时间。
半晌,她终于翻到某一处,指尖飞快掠过一行又一行,最终得出一个结论:“我知道了,你这是在跟我欲擒故纵。”
此话一出,连青眼瞳微缩。
向来沉静的面上难得露出几分无措,他攥紧指尖,正欲出声挽救,却被她打断:“没事的呀。”
她将话本子放好,又坐起了身子,继续用那双单纯澄澈的眸子看着他,“你放心,本宫既说了要留下你,便会一直护着你。至于范旸那边,本宫自会处置,定不会让他再有机会要挟你。”
她的自称从“我”变成“本宫”,无形之中添了一份值得信赖的威严。
“这样说,你还满不满意?”
这一问,像是已经认定了他在欲擒故纵,连青一时哑言,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见他还是愣愣的,容书杳也不禁有些恼了,灿亮的眸光紧攫着他,似乎要将他灼出个洞来,好让他的心思展露无疑。
温声细语哄了这么久,金尊玉贵的长公主,何时赏过旁人这般好脸色。
不由得加重了语气,眼看就要发怒,“或者说,你不想跟着本宫,是想继续在范旸那儿毒发受苦?”
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拿乔,只怕这位金尊玉贵的长公主当真要翻脸。
“奴……”他像是艰难地下定了决心,毕恭毕敬朝她施以一礼,压抑着感激,恳切道,“谢过殿下。”
见他终是应下,容书杳很是满意,安安分分裹紧锦被,钻进了被窝里。
傍晚小憩了会,但后来又跑出去这么一趟,身心都有些疲了。
烛灯一一被掐灭,里间陷入了昏暗,仅剩几颗夜明珠散发着柔和幽光。
一派祥和宁静,很适合入眠。
不知过了多久,风吹云涌,乌云闭月。
月光被悄然湮没,夜色如泼墨般的浓,笼罩在沉睡的大地上。
四下幽静,唯有枝叶沙沙,以及时不时扯出的虫鸣。
忽地,床帐中有人翻了个身。
容书杳从锦被中抬起头来,一双杏眸在黑夜中亮晶晶的,哪有半分刚睡醒的迷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