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江凯旋去了儿时的孤儿院一趟。
说是孤儿院,其实是一栋待拆的建筑。七年前,因为土地纠纷,孤儿院解散,孤儿们被合并到其他院里,护工们也都离开,年逾六旬的院长彼时身患重病,一生的心血全都付诸在孤儿院里,孤儿院重组了,院长惶惶终日,不知所以。
院长是位女性,姓江,孤儿院的孩子们都叫他江妈,来到孤儿院的、不知名姓的孩子,她也都冠以江姓。
一生清贫,没有儿女,病了,她主动放弃治疗,回到家中。
就在那时,江凯旋突然回去了,那时他刚刚在娱乐圈站稳脚跟,十六七岁的年纪,他回来了,只是对院长说他找到了医院和疗养中心,他对院长说:“您要活下去。”
渐冻症,每年的治疗和康复花费,不是一个小数目。
为什么要这么做?
十七岁的江凯旋还说不清楚这个问题。
——是为了报恩吗?当然有这方面的原因。这个老太太收留了他,给他一个名字,一口饭吃。待他不说有多细致体贴,总归还是小孩心上的一阵温暖。
可是光说是为了报恩,似乎有些单薄。
七年后,当安柏注视着病房里给老人喂饭的江凯旋,她似乎明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院长在江凯旋心中,不只是恩人这一个角色,她是他儿时的亲情寄托,更是见证了江凯旋整个童年的人。
七年前这个人罹患绝症,七年后这个人将要西逝。
江凯旋心中有一块空白,一块来自童年、关于身世的空白。他还未来得及填补,却将要永久地失去一些东西。
安柏心中有些酸涩,透过门上的玻璃,江凯旋好像在听江妈讲述一些往事,他的头微微垂着,不说话,听着江妈的话,不时笑一下,浑身散发一种宁静。窗外的阳光照进来,病床上的江妈难得好精神,她口齿已然不太清晰,说累了就停一会儿。
安柏不想破坏这样的场景,可是江妈的医生过来,要和江凯旋说明江妈的详细情况。
医生和安柏一前一后进去,说明来意后,江凯旋把手轻轻搭在江妈手上,起身。
接着走到安柏身边,二人眼神交换,江凯旋低声在她耳边说:“我很快回来,你陪江妈说说话吧。”
他离开,安柏坐到床边,眯起眼对江妈笑。江妈安静地用善意地目光看她,好半天,磕绊说出话来。
“轶白的女朋友,真漂亮,好姑娘啊……”
安柏看着面前的人,身形消瘦,渐冻症状让她面部肌肉变得僵硬,做一些表情都困难。
她有点难受,不知道说什么话,只是轻轻握住老人的手。
那双手干瘦苍白,安柏可以摸到上面的经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