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八千年前,南合宗北玄派打生打死,仇深似海,时过境迁之后,北玄派名存实亡,南合宗连个影子都没有,谁还有那份心思在人间算这笔账?
“肉滚得太久,会老。”南鸿子冲着瓦罐伸筷子,“世事就同这汤里的羊肉一样,过了不好,太早又生,仇恨喜怒,也得讲个时机。”
“哦?在你眼里,大道还不如这锅汤重要?”杨心岳淡淡的说。
“贫道能摸得着大道么,马上就要飞升了么?”南鸿子哈哈大笑,自问自答地说,“不能,所以大道比不上这锅羊肉汤,时机不可错过,错过不是时机。还没来的,就是镜花水月,虚无缥缈。”
杨心岳当然不是这么容易就被说服的人。
他盯着南鸿子,意味深长的说:“我原以为,你会对我说的‘原道天解’很有兴趣,只要你问,我还不至于欺骗你这等小辈。”
南鸿子接着吃羊肉,不说话。
不但吃,还从怀里取出硬梆梆的干饼,掰碎了泡在汤里,那香味顺风飘得到处都是。
杨心岳腰间毡袍下有什么东西忽然一动。
他一把摁住,若无其事的说:“如今修真界衰败,世间再无懂此道的人,我见你神清气凝,超然物外,想必是自己悟透的境界。如何?以为自己走出了前所未有的超脱境界,其实还是在重复古荒修士的前路,失落?还是失望?”
南鸿子无可奈何,只好从羊肉汤里抬头:“宗主当初为了什么修仙?”
杨心岳目光一凝。
对方点出他的身份,他并不感到奇怪,除非之前看到的两个北玄派弟子,与眼前这个有仇,才不提醒对方。
但是南鸿子这个问题,显然超出了他预料。
“修仙——”杨心岳喃喃,“时间久远,我早已忘了。”
南鸿子击掌叫好:“忘了就对了。”
“……”
杨心岳定定看他。
——忘记,就不是执念。
总比“出人头地”“要报仇”“摆脱生老病死”等等理由好上百倍、千倍。
执念,人性也。
修士可以有执念,但最好不要有太重的比较之心,有比较,有得失,看不破,就是魔障。
南鸿子不会跟古荒修士比“道”是谁先悟的。
“谁走,这就是谁的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唯天地与我……的羊肉!”南鸿子一本正经的举着筷子说。
杨心岳忽然一笑,他在火堆边坐下来,解开裹着的毡袍。
除眉间印记外,他的模样十分普通,腰上挂着一个非常大的青色葫芦。
让南鸿子瞠目结舌的是,对方竟然随手一抓,用真气凝成一双筷子,不客气的伸进锅里,准准的捞起一片最大,煮得最透的羊肉。
南鸿子眼睛一亮。
杨心岳看穿了他的心思,径自说:“这不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