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封赏很快下来了,赐温北君白银万两,黄金千两,侯爵之位世袭罔替。
“林庸啊,你说,这渔阳的雪,下的那么大,也没挡住燕人的失败啊。”
男人依旧是驾着车,一甩马鞭,向着身后的温北君一笑,“侯爷,成王败寇啊,要是燕人胜了,这漫天飞雪,是不是就成了大吉之兆了。”
温北君只是笑了笑,成王败寇四个字在他脑中不断盘旋。
是啊,成王败寇。
温北君坐在马车里,望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思绪万千。成王败寇,这四个字道尽了世间的残酷与无奈。他此次灭燕归来,虽获重赏,可心中却没有丝毫的喜悦。朝堂之上的风云变幻,远比战场上的厮杀更为凶险,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
世袭罔替这四个字,说来轻巧,可是却是多少能臣良将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
这四个字代表着,只要温家不绝后,不犯什么大罪,就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只要大魏还在一天,元家一点不倒,温家也跟着万世长青。
马车缓缓驶向温府,一路上百姓们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可这些声音落入温北君耳中,却显得那么遥远而虚幻。他知道,这些欢呼或许只是因为他的战功,而一旦他失势,这些声音便会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可能是无尽的谩骂与唾弃。
回到府中,温北君径直走进书房,瘫坐在椅子上,疲惫地闭上了双眼。林庸则在一旁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下人收拾行李,准备茶水。不一会儿,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茗被端到了温北君面前。
“侯爷,您先喝口茶,解解乏。”林庸轻声说道。
温北君睁开眼,接过茶杯,轻抿一口,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让他冰冷的身体渐渐有了一丝暖意。他放下茶杯,目光落在书桌上的一份军报上,那是关于燕国战后局势的最新消息。
戴祎和戴勋投降后随大军慢慢还朝,自己是先回来的一批,算算日子,也就是这几天能到大梁,据说是打发到大魏境内,给一处封地,当两个富贵散人,就这么终老。
朱霖是整个对燕最后的战争中战死的最高军官,追封为武勇将军。
燕国境内尚有反抗之人,已遣天水将军,谋定侯祁醉出兵讨之。
“真好啊,赢得这么快,还能给我机会在家好好过个年。”
温北君伸了个懒腰,“林庸,你去看看,能不能把子歇领回来过年,难得今年人这么齐,等明年小鸢出嫁,就再也没机会聚在一起了。”
如果温北君知道,自己会一语成谶,那他绝不可能说出这句话。
“欸,还有。”
林庸刚要走,听到温北君的声音停下了脚步,“侯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我算了,今年人很多,别让碧水做饭,她还有身孕,也差不多到临产的日子了,你和吴管家说一声,去找个好酒楼,请个好厨子,多少银子无所谓,本侯有的是银子,办热闹些。酒也买些,左都尉和肖都尉都爱喝些酒,一定要,好酒好菜。”
林庸连忙点头应下,转身匆匆离去,脚步中带着几分急切,生怕误了侯爷的吩咐。温北君靠在椅背上,听着林庸离去的脚步声渐远,书房里再次恢复了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鸟鸣。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份军报上,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门缓缓打开,碧水走了进来,比起前些日子,她的身孕明显了许多,临产的日子不是黄龙二年的正月就是二月了。
碧水迈着略显迟缓的步伐走进书房,双手下意识地轻轻护着高高隆起的腹部。她面色红润,眉眼间却带着几分担忧,见温北君眉头紧锁,关切地问道,“侯爷,可是有烦心事?”
温北君闻声抬起头,看到碧水进来,原本紧绷的神色缓和了些许,起身迎上前去,“怎么不在房里好好歇着,还亲自过来了。”说着,他拉过一把椅子,扶着碧水缓缓坐下。
碧水微微一笑,轻声说:“听闻侯爷回来了,心里高兴,就想来看看。”她目光落在书桌上的军报上,“可是燕国那边又出什么事了?”
温北君叹了口气,重新坐回椅子上,“燕国境内的反抗势力依旧猖獗,祁醉将军出兵讨之,局势却不容乐观。本想着能安稳过个年,如今看来,怕是难以如愿了。”
碧水秀眉微蹙,“侯爷一心为国,只是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不管朝堂和战事如何,这里始终是你的家,我们都盼着您能平安。”
“有你在,我心里踏实。你如今身子重,更要好好照顾自己,别操心旁的事。年夜饭的事我已吩咐林庸去办,你就安心养胎。”
碧水轻轻点头,“侯爷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和孩子的。只是这孩子,还没出生就赶上这多事之秋,也不知将来会如何。”她抚摸着肚子,眼中满是温柔与期许。
温北君伸出手,轻轻放在碧水的手上,“只要大魏安稳,孩子便能平安长大。等这场风波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碧水笑着推开温北君的手,“别摸我手了,你也快和孩子说几句话,要不然啊,将来这孩子不认你这个爹,你可别怪我。”
“这怎么可能呢,”温北君也笑道,但还是蹲下身子,对着碧水的腹部,轻声说道,“来,喊声爹听听。”
“更荒唐了,孩子还没生下来呢,怎么能喊你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