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甲板上回望岸边,能看到逐渐渺小模糊的码头,与一道长长的、白色的尾线。像风筝逐渐远去,断了的线还牵在手中。
“莫医生。”
没来得及涌起太多感慨,他回过头,看到九方泽熟悉的面孔,有那么一瞬以为自己还在陆地上。这多少让人感到失真。
“您怎么……”他顿了顿。
“被介绍来的。”九方泽将双手撑在栏杆上,“曲先生说,你的房间就在我隔壁。我是昨夜上船的,直接休息了,醒来后没找到你。我猜你在甲板上,就来了。原以为这船很大,要找一阵。您又为什么来呢?”
“算受人邀请吧。我是昨天下午登船的,那时客房没有人。”莫惟明问,“您不担心晕船吗?常年在陆地上生活的人,有可能在海上感到不适。”
“暂时没觉得。已经睡过一晚,可能适应了些。你呢?”
莫惟明短暂地沉默后,如实说:“还好。小时候坐过几次。”
说罢,他也将双臂架在栏杆上,看向远方。朝阳缓缓抬升,海面的波光支离破碎,像洒下的金箔上下起伏。扭过头,曜州的码头变得更加模糊。
过不久,九方泽又开口了。
“曲罗生介绍说,这是从国外收购的游轮,理论上可以承载更多人。不过终归不是货轮,不能放置太多货物。”
“货轮会更慢。这艘船今日才启程,应该是考虑到其他已经出发的货轮,调节时间。在我们之后,应该还有一些货轮会陆续出发。殷社的人要计算船只距离和密度,为这艘船打掩护。”
“他们果然没有对这艘船进行登记吗。”
“至于缘由,您一定也清楚。”
“客人不只有我们。”
“我也是上了船才知道……才知道,货舱还搭载了许多偷渡者。我们大约是作为正常的客人,以规避一些可能的审查。”
“为警方所通缉的恶人们并不总能招摇过市。没有太大权力的人,只能交些钱,逃到别国。南国是最经济、各方面成本最低的选择。”
“还有很多人因从事高危行业,把家人送过去。”莫惟明轻叹一声,“我昨天看到误入客舱的孩子,立刻被工作人员送回。之后我才打听了一下,知道了这回事。对了,那个,虞小姐……”
“也在客房里。床上有皮带以防风浪,对那孩子来说,倒是很方便。”
“……是啊。”
莫惟明先前从不知他是这样健谈的。他虽仍板着脸,语气却柔和许多。当不存在利益冲突时,他甚至在九方泽身上感到一丝亲切。好像远离大陆后,所有的麻烦和压力都被抛下了。
“我能多问些事吗?”
“我就猜你有许多问题。”
“是谁请你来?”
“我以为你要问我为什么会踏上这艘船。”
“能出现在这里的,大多目的明确。你一定是为了天权卿,才想试着在南国寻找一些办法,不论是治愈还是……而且你需要躲避开阳卿的眼线。”
“是的。换句话说,我和那些偷渡客并没有什么区别。回答你之前的问题:是天玑卿·施无弃推荐我来。他卖给天璇卿一个面子,请他们带我一起离开。”
“……你也要去研究所吧?”
“我本无此意。施掌柜虽这样推荐,但我们都知道,存在一无所获的可能,还要冒着生命危险。虞家不少咒术从南国而来,我希望至少能在哪里找到一些措施,让她不那么痛苦。”
“与东南方的生意,倒是很早前就开始了。在管控松懈的时期,各类违禁品层出不穷。那时甚至有严重的人口贩卖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