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晏一眼便看出这次爆炸并非因为季晚心魔发作,心知他想“戴罪立功”,便道:“去吧。”“好嘞!”季晚答了一声,飞一般地跑了。接着他对护院公事公办道:“请他们稍候片刻,我立即过去。”“是!”室内只剩主仆二人,小裴看看门框,又看看手上的账单:“我……这账单还没给呢。”他摸着下巴“嘶”了一声,转而好奇道:“那新来的客人真有那么可怕?院长你也失忆过,也没弄出这种阵仗啊。”风晏微微一笑,摩挲两下右手食指上的青玉指环,指环内部划过一丝微亮的光晕,屋外随即响起大型鸟类扑腾翅膀的声音。透过半开的窗户,能看见一只半人高的仙鹤落在庭院里,向室内走来。“院长要去见执法盟的人?”小裴远远看到自家院长的坐骑进来,赶忙放下账单,从门口木架上取下一件狐皮大氅给人披上。风晏点头,把柔软厚实的大氅拢好,坐到仙鹤背上:“你随我一同去,将账单交给洛川。”朝晖堂内,执法盟一队修士已等待多时。带头的樊领队不经意间抬头,便见一大一小两只仙鹤落在门外,小仙鹤上书童打扮的少年跳下地面,大仙鹤却托着一位青年直入朝晖堂。青年一身浅淡青衣,肩披白色狐裘,气度淡泊令人心净气清。他眉眼柔和,如同清晨或雨后山间朦胧的山雾。身上唯一一抹艳色,来自他左侧眉尾那颗殷红血痣。早闻景明院院长风晏姿容绝世,却腿脚不便,平日行走都由灵兽仙鹤代步,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樊领队与几位同僚眼中皆露出惊艳之色,一同起身向风晏行礼。风晏微笑颔首:“风某不良于行,有失礼数,还望各位见谅。”他目光扫过几人腰间白金相间的执法盟腰牌,患有旧疾的双目仿佛在微微刺痛。兴许是失忆之前与执法盟的人生过龃龉,极少人知晓他不喜与他们接触。但公事在身,他仍与樊领队一同去往医师所在的杏院,不久便漫步到紫藤花廊下。“当日我与数位同僚护送东西,途径枫岭院,便见此人发疯出逃。他名叫凌然,虽有失忆之症,但实力不容小觑,我们数人合力都拿他不得。若非他陡然发病头痛难忍,我们恐怕……”“啊,院长大人您看,”樊领队停住脚步,指向远处,“那便是凌然了。”畏光的风晏微眯双眼,遥遥望向诊室,看见庄医师和季晚,还有背对着他、斜倚木桌的红衣青年。年轻魔修红衣张扬耀眼,翘腿侧坐,手肘上支下颌、下撑桌面,长发间随性系着的红色发带随风微动,却已然褪色。风晏心脏突然一痛,像是被人用手死死攥紧,瞬间便已呼吸困难。下一刻,痛感却如潮水般退去。“院长大人?”如梦初醒的风晏轻轻移开目光:“失忆并非无故伤人之借口,若评定结果没有问题,还要请执法盟代为管教了。”樊领队附和:“院长大人说的是。”风晏不动声色,慢慢展开袖中握拳到酸痛的手。忽觉掌心与后背皆已冷汗涔涔。为何看到凌然,他反应如此之大,还觉得万分熟悉?难道他们曾经熟识?他心绪流转间,庄医师便从诊室离开,递来了结果。风晏快速浏览,得出结论:“据评定结果,他的精神没有问题。”他对往事没有执念,也无意回想,所以这个可能熟识的故人,他并不想留下。但同为失忆之人,风晏心里生出微末的恻隐之心:“失忆之人本就敏感,根据结果而言,他的记忆停留在一千年前,不适应如今的修真界也是常理。还望执法盟悉心教化,予他生存之道。”樊领队拍拍胸脯:“这本就是执法盟应尽之责,院长大人尽可放心。”风晏笑道:“有劳了。”不知道在想什么,隔着四月明丽的日光,他又一次望向诊室,谁知正好和红衣青年的目光不期而遇。却见脸色如常的客人突然捂住了头,从喉咙中挤出痛苦的嘶吼。“不好!他要发病了!”凉风袭过,眨眼间樊领队已飞掠至屋门口,取出缚仙绳熟练地缠绕在凌然身上。可凌然轻轻一拳把修士砸出三丈之外,足尖一点直奔风晏而来。“院长小心!”风晏听到小裴失声尖叫,双目赤红的魔修飞速靠近,扑面而来的冷风扬起他垂落的发丝。然而他神色丝毫未变,连坐下的仙鹤都未曾动作。两人距离仅有半丈时,一道符咒倏然落在凌然后背,“砰”地一声把他压在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