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庄公之令尚未宣毕,从方阵东面涌出一将,头带银盔,身穿银甲,生的红面黑须,剑眼星眉。众人视之,乃当朝下大夫,振东将军曼伯曼无忌是也。只见曼伯飞奔至点将吧,向上拱手奏道:&ldo;启禀主公,臣能执之。&rdo;庄公微笑点头,曼伯乃上前,双手握住旗杆,用力一拔,那旗便稳稳拿在手中。曼伯手执&ldo;蜇弧&rdo;,向前三步,退后三步,仍把旗杆竖在车中,面不微红,气不略喘。军士无不喝采。
采声未毕,只见又从方阵西方飞出一将,大叫道:&ldo;双手执之何足为奇?臣能只手执旗,绕场一周。&rdo;说罢从曼伯手中抢过&ldo;蜇弧&rdo;,只手掌之,当真围着校场,走上一圈;乃当朝下大夫,平西将军瑕叔盈也。庄公喜道:&ldo;真虎将也!还有何人能执此旗?&rdo;言犹未毕,方阵北面一将应声而出,众人观之,只见其人面如涂粉,唇如抹朱,头带束发紫金冠,身穿织金绿狮袍,年虽三十,仍不失为男子中第一美色,乃当朝中大夫,征北将军公孙阏是也。
庄公见是公孙阏,因恨其先前防城之战中乱传消息,扰乱军心,心中不悦,却扭头向站在身边的颖考叔道:&ldo;爱卿曾经击杀虎劳,可惜寡人未曾亲见。但寡人亦曾听军中传闻,说大将军有力拔泰山之勇。今日寡人欲亲见爱卿的气概。你也去执那&lso;蜇弧&rso;,如能赛过平西将军,不仅可得辂车,先锋之职,亦由爱卿任之。&rdo;颖考叔本不欲争强斗胜,但庄公有命,也不敢不从。于是走下点将台,从瑕叔盈手中接过大旗,如拎鸡毛,把那大旗左旋右转,就如长枪一般,舞得呼呼直响。众人只见那旗卷而复舒,舒而复卷,不禁相顾骇然,竟然连喝采也忘记了。庄公大喜,首先鼓掌叫好:&ldo;考叔乃子歌复生矣。有此人物,寡人欲平天下,何愁不胜?&rdo;遂传令下去,欲把大辂车赐之。
公孙阏初见庄公不理自己,面上便挂不住,此时又见颖考叔得赐大辂车,不禁恶向胆边生,也不顾自己有多少斤两,便大踏步上前,指着颖考叔叫道:&ldo;你能舞旗,偏我不能舞?这车须还不是你的。&rdo;说罢就欲欺身来夺。颖考叔把大旗往地上一擢,只听得&ldo;轰&rdo;得一声,那旗杆已然有三分之一没入土中,就一手扶定大旗,一手叉腰,冷眼看着公孙阏。公孙阏顿生惧意,止步不前,却一手按剑,怒目相向。两将剑拔弩张,眼看就要打起来。庄公于台上望见,急忙令公孙获上前相劝。时庄公另差别将去守制邑,而把公孙获调回荥阳在身边听命。公孙获领命,急下台前去劝止。
公孙获领二将到台上,公孙阏兀自怒气勃勃,庄公夸奖道:&ldo;二虎不得相争,寡人自有区处。&rdo;遂把大辂车赐给颖考叔,另造大辂车两辆,一赐公孙阏,一赐瑕叔盈。又过了两个时辰,阅兵式结束,庄公起驾回宫。公孙阏见颖考叔走远,便私谓高渠弥道:&ldo;此人藐我姬姓无人,吾必杀之!&rdo;说罢自去。
高渠弥念颖考叔在庄公面前谏取活命之恩,与祝聃计议,欲待把公孙阏行将谋害的事告诉颖考叔。祝聃却道:&ldo;他两人素来有怨,考叔未必就不知道公孙阏想暗害于他。再说公孙阏深得主公宠幸‐‐想那&lso;乱传消息,扰乱军心&rso;是何等大罪,主公却仅罚其面壁三月,不得上朝。若是别人,就是一百个脑袋也早保不住了。我等皆是太叔降将,对是非避之犹恐不及,又何苦得罪于人?宜各安其命,免得横遭其祸。&rdo;高渠弥听罢,遂息通传消息之念。
至七月朔日,郑庄公留祭足和原繁协助世子忽镇守荥阳,自统瑕叔盈,公孙获与原班谋臣武将逶迤向许国进发。不十日,大军便到许城。齐鲁二侯已然先到,在近城二十里处下寨相候。三君相见叙礼毕,商议来日攻城之时,谁主中军。庄公假意让齐侯居中,齐侯推辞,庄公又让鲁侯,鲁侯照例推辞不受。于是便商定由郑庄公自主中军,齐侯居左,鲁侯居右。郑庄公又从袖中拿出檄书一纸,书中之意与时来会盟时所宣誓词大致相同。齐僖公道:&ldo;既然师出有名,可于明日庚辰协力攻城。&rdo;郑鲁二侯无异议,便派祝聃将檄书射进城内。当日庄公大排筵席,为齐鲁二侯接风。
次日庚辰,三军都放号炮,各自起兵前来攻城。那许城国都甚小,城墙不高,护城河也不甚深,孤立无援,被三国兵马密密麻麻,围得铁桶也似。城内军民又惊又怕,但因许庄公是个深得民心的有道明君,都愿意竭力守城。齐鲁二侯,原非主谋,亦都不曾用出全力。所以导致三国军队不分昼夜,直打到第三日午时,却仍未攻下许城。
庄公见许城急切攻之不下,异常恼怒,&ldo;呛&rdo;的一声抽出太阿宝剑,亲自在后押阵,但见郑军中有退缩者,就地斩之。郑军将士受此一激,人人争先,个个奋勇,都舍命攻打。其中颖考叔因平生抱负难以施展,早生必死之心,因此更加拼命。他见许人固守城池,遂登上大辂车,拔出&ldo;蜇弧&rdo;大旗,只手擎住,就在车中涌身一跃,已然跳上许城,正要砍杀守城军士,不期公子阏眼尖,见考叔先自己登城,怕他争功,便隐在绣旗影里,&ldo;嗖&rdo;的一声发箭射向颖考叔。若论公孙阏的箭技,最多算得上是个普通高手,但颖考叔再想不到公孙阏会以这种可耻的方式暗害自己,原无防备,也是他合该丧命,被那冷箭正中后心。颖考叔大叫一声,从城上连旗带人,倒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