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行挣开被封住的经络,使用千疮百孔的身体,跟杀手们的首领对抗,他绝不可能有活下来的机会。
把我一并杀了吧。
太痛苦了。太痛苦了啊。内脏都被这苦痛搅得天翻地覆,无论怎样流眼泪,都无法洗去如此巨大的悲伤。
求你了,把我一并杀了吧。
这大概是他高杉晋助一生,唯一一次如此软弱的哀求。
左眼传来剧痛,紧接着是一片完全的黑暗。
对方丢掷的苦无戳瞎了他的左眼,也让他在乌鸦们的刀尖前刹住了脚步,跪倒了下去。
“我再说一遍。恩师给你们留下的性命,别这样轻易浪费掉。”
按照约定,他们被留了活口。
高杉侧躺在地上,左眼汩汩地流出血来。他望着落在前方地上,松阳的头颅。
松阳的神情很安详。阖着眼睛,嘴角还带着点笑意,如释重负似的。
他也看见银时亲手斩杀松阳时的表情了。
他看见银时一边流着泪,一边在笑。
银时和松阳之间一直有某种奇妙的羁绊,他是知道的。
比起知音识曲,更像是同病相怜。
从一开始起,松阳就悄悄跟他说过。
“不知道是我捡到了银时,还是银时捡到了我呢。”
至少,是他不能理解的羁绊。
即便被迫做出斩杀恩师这种极可怕的举动,银发的少年依然非常平静。少年还用衣袖抹去了刀上的血水,安静地收入刀鞘中。
他们抱着用白布包裹的松阳头颅,一起并肩往大本营走。
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说来讽刺,处斩时恰逢春天。大本营附近有一丛很小的樱花林,被战火烧成了一堆黑木,但是仍有几朵粉白的小花,顽强地盛放出来了。
就在这时,毫无预兆地,银时整个人都崩溃了。
他之所以用“崩溃”这个词来形容,是因为他再找不到其他任何词,可以形容人类那种绝望的状态。
银时就像突然被枪击中,或是被刀砍断了身子似的,突兀地摔倒在地上。
他仍有理智,试图爬起来,但是疯狂抽搐的四肢根本不听他的使唤,自顾自地扭曲打结。他拼了命去抓住旁边的树干,指甲在树干上划出五道血痕来。
他像是在歇斯底里地叫喊着什么,但是喉咙里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已经完全失音了。
桂在旁边拉着他,嘴里劝着“银时,你冷静点”,到最后声音也带上了哭腔,在那边哭边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究竟是为什么”。
高杉没说什么,也没哭。他抱着怀里的白布包,走过歇斯底里的银时,走过默默流泪的桂,走过了大本营,一路走下去。
他放任自己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