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了又如何,天性如此不可改也,”魏成光摇了摇头,“便是他们二人皆为嫡出,也早晚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人心不足蛇吞象,阿秀,你不懂,你的儿女也不懂。”
赵秀却是“哈哈”地冷笑出来,直笑得涕泗横流,方才望着魏成光说道:“难道老爷懂吗?老爷还请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你若不是忘不掉苏锦绣,怎么会这么多年来还不肯娶一房续弦,也不肯将我和孙姨娘扶正!老爷,你若是懂知足,想来也不至于和苏锦绣走到那一步吧!”
“你懂什么!”魏成光听见苏锦绣的名字就是再也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怒吼出声。
“我什么都懂!”赵秀的声音甚至比魏成光还要高上几分,她仰着下巴望着魏成光,满脸讥诮,“老爷不想知道苏锦绣是怎么死的吗?”
魏成光听了这句话便楞了一会儿,双手紧握成拳,慢慢吐出两个字来,“你敢……”
“我敢,”赵秀歪了歪头,好像在回忆什么有趣儿的事情一般,“当年我和老爷做了五年的恩爱夫妻,却被她横空插了一脚,我怎么能甘心,怎么能不报复。我告诉她,老爷和我两情相悦,只是碍于我家中势微,需要借着苏府向上爬而已。你瞧,苏锦绣也没有多爱老爷你,她和苏府断了关系,也断了老爷一条助力。我还说,男人都是风流成性的,没有一个男人会只爱一个女人,说也巧,老爷竟就带回了孙姨娘,更是坐实了我的说法。苏锦绣大家闺阁里养出来的哪里禁得住这些,抑郁成疾,遂了我的心愿。”
魏成光的牙咬得咯吱响,低声吼了一句:“她根本就不知道我已经有了儿女,你为何偏要恨她,你该恨的是我!”
“老爷以为我不想吗!”赵秀的声音越来越尖锐,几乎要划破这苍穹,“我不能啊……可以恨我早就恨了……早就恨了啊……”
“赵秀,你太恶毒,”魏成光目光灼灼,语气不复之前的狠戾,却是悲怆得叫人不得不信,“从今日起我不再亏欠你,你的一双儿女,我不再管,是生是死,与我无干。”
赵秀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不相信魏成光当真决绝至此,她伸手去抓魏成光的衣襟却是抓了一个空,“老爷,那也是你的儿女,你不能……!”
“我此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和你有了一双儿女,不然当年我遇见锦绣,该是多好的一次邂逅。赵秀,自作孽,不可活。我因为补偿你而失去了太多的东西了,从今日起,咱们就两不相欠了。”魏成光转身想要离开,不愿再看赵秀一眼,以免回忆起这些伤心的时光。
赵秀扑倒在地,拉住了魏成光的衣角,泪眼婆娑地说了句:“老爷,然儿是你的亲生儿子,你不能不管他,要不他会死的啊,老爷!”
魏成光伸手拽出了自己的衣角,连头都不愿回,赵秀被拽了一个趔趄,又是跪着上前抱住了魏成光的腿哭诉道:“老爷,还有倾儿,你不是一向最疼倾儿的吗?她马上就要嫁给二皇子了,倾儿可以帮老爷你光耀门楣的,老爷你……老爷妾身知错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然儿和倾儿都是你的孩子啊,老爷!”
魏成光不做理会,扯出了自己的腿就往外走,赵秀赶忙爬起来想要追上去,却被魏成光顺手关上的门挡住。魏成光还吩咐了看管赵秀的人,除却一日三餐正常供应之外,不许和她有任何的交流,也不许别人来看她。
魏成光离开了赵秀处就往夏菡那里去,看管的人见是魏成光前来,赶忙打开了夏菡屋子的锁。魏成光踏进去的时候,只觉得物是人非,仿佛前几****还和夏菡一起吟诗作对,今日就因为她给自己戴绿帽子而将她关押在此。
“老爷怎么有空前来。”夏菡仍旧是端坐在桌边,回过头来朝魏成光浅笑了一下。
仿佛还是昨日光景,自己在那个酒楼初遇了她,一次回眸便颠倒了他的心神,让他以为还是当年年少,初遇了苏锦绣。
只是当时她眸中的温和娴静全部都被今日笑容里的客气疏离所代替,偏偏现在这个样子倒叫人觉得,她原本就该这样。
夏菡看着魏成光只是站在那里不说话,又歪了头来看,窗外的阳光打了进来让逆着光的夏菡眯起了眼睛,原本就只有眼睛不像苏锦绣的夏菡此刻便和当年的苏锦绣如出一辙。
夏菡扬唇一笑,金黄色的阳光洒了她一脸却是丝毫不显温暖,只见一片冰凉,“怎么,老爷又从我身上找到了先夫人的影子?”
“没有,”魏成光摇了摇头,好似在和一个多年老友聊天,“你和她长得像,可也只有长得像而已。”
夏菡又是一笑,眉眼之间如山峰含雪不化,却是万般冷媚风情,“老爷说的是,听闻先夫人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是这晋阳城里第一闺阁小姐,可妾身却不过是秦楼楚馆里一个卖笑的妓子,万万不敢和先夫人相提并论的。”
“你倒是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魏成光坐在夏菡对面,给自己斟了一壶茶。
夏菡将新采的梅花自一旁的罐子里取出,细细地将花瓣撕了扔在刚滚过的茶水里,没一会儿就是扑鼻的雪香梅冽。夏菡一边撕着梅花一边说道:“我便是不说老爷也该知道了,这一宿,足够老爷查出很多事情。”
“可你的身份藏的很好,我除了你想要让我知道的事情之外,什么都没有查出来,”魏成光也学着夏菡一般,将梅花置于茶水之中,饮一口便是沁人心脾。
夏菡歪着头笑,眉眼和外面的积血相映成趣,“我身上本来也无许多秘密,老爷想来也查得差不多了,再不济,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是,可我不知道,你怎么敢……”魏成光顿了顿,“一国之君难道在你们心中就没有半分脑子?”
夏菡轻声一笑,偏过头来淡淡了瞥了魏成光一眼,“当然有,可是遇着情之一字,任谁也要被烧昏了头,便说老爷,难道先前老爷不能查我吗?若是老爷早早安排人查了,怕是不会走到这一步吧。情之一字误人心,况且,权势诱人,有什么敢不敢的呢。”
“很好,”魏成光点着头,“若你是男子,怕是封王拜相都不在话下,只可惜,你没有机会了。”
夏菡不语,仍旧轻轻抿着茶,不做答复。魏成光四下里看了看,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不见白术那丫头伺候你。”
“妾身戴罪,”夏菡微低着头,瞧着是万分不在意的样子,说出的话却是客气得很,“老爷肯饶恕一条命已经是万幸,还怎么敢端着架子等着人来伺候。”
魏成光完全不似在赵秀处时的火冒三丈,说起话来都是轻声细语,神色如常,却是丝毫不见宠溺,“瞧你这话说的,你这肚子里到底还是我魏家骨血,虽然辈分不好论,血肉总是无错的。”
若是在有心人听起来魏成光这话说得时尖刻讽刺得很,偏偏夏菡还真就当成了魏成光的照顾和厚待,客气了一句:“老爷说笑了,妾身不敢拿乔。”
魏成光不想在和夏菡甩这些嘴皮子上的功夫,一言不发便起身往外走去。
夏菡起身一福,低着头看不清她面上神色,只听见空气中若有若无一声笑,她说:“妾身不过在这里休息片刻,老爷,咱们后会有期。”
魏成光也不再去看她,只出了门嘱咐了看守的人在赵秀处嘱咐的那番话。又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唤白术来伺候着吧,她到底怀着身孕,白术是她用惯了的。”
那看守点着头应下,心里却是疑惑得很,这府中人都说夏姨娘爬上了大公子的床给老爷戴了绿帽子,甚至连这腹中的孩子都是大公子的。可老爷却为了救她亲手推掉了孙姨娘腹中自己的亲生子,现在又安排人来伺候她,实在叫人费解得很。
别人不知道,魏成光心里却是清楚得很。不管他如何不想承认,可他确实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顶着那样一张脸的人受苦。他舍不得。
魏倾和魏然那里魏成光并没有去,赵秀生的子女他此生不想再见一眼。魏然被撤职被流放被斩首他都不在乎了,魏倾是是嫁是抬,是正妃侧妃还是侍妾甚至是丫鬟他也都不想管了。
他补偿赵秀和她的一双儿女已经够多了,他对不起苏锦绣,他虚言爱她,他对不起孙晚雪,他辜负了她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