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武换好袍褂,从秀荷手里抱过小花卷,兜在怀里说要陪她一起去。
秀荷推他说不用,叫庚武自己去忙自己的,大张还在外头等呐,仔细又被他笑一路。
大张已经习惯每次出差前大哥都要在嫂子房里“磨叽”半天了,在院子里听见这话不由捂嘴笑。
庚武便把花卷还给秀荷,肃了容色道:“那便有劳娘子辛苦。”
“喀~”甜宝眯着月牙儿,朝庚武抓小手。清早讨爹爹抱呐,刚换的一身荷色斜襟小褂,把脸蛋衬得粉嘟嘟的,甜宝最乖了。
“好丫头,舍不得爹爹走嚒?”庚武在甜宝手心里腻了一口,又晃晃小豆豆的胖指头:“这孩子,惯爱捣蛋。”
“呃呜~~”吓得豆豆埋进阿檀的胸口不敢出来。
庚武好笑又无奈,把秀荷在胸口箍了一箍:“那么辛苦你了,回来为夫任你捶。”
捶什么,捶他两下最后还不是被他抓去怀里。秀荷嗔他:“没正经,快点走啦,没时间和你磨。”
一袭玄色长袍拂风而过,生意是越做越大了,举止间的气宇也越发轩昂,忍不住又贪看他背影两眼。
车轮子在青石大马路上发出轱辘辘的声响,一忽而便到得德仁药铺。抱一个崽崽出门,另两个也要随来,不给随,扑着小手儿哭得呀。自从上一次被爹爹偷抱走,后来只要看见秀荷单独上马车就哭。秀荷如今走到哪儿都拖着三个小油瓶,庚武他真可以高枕无忧了。
药铺里光线有些朦胧,三五个伙计忙碌着擦桌扫椅,太早了,人来的并不多。看到晚春也倚在客座上等待,打着厚厚的粉妆,手捂着肚子娇滴滴的:“你得快点儿回来,回来要给我带包糖炒栗子,还得去对街打两副新耳环。”
梅孝奕容色冰冷,并不应她,正准备撩开袍摆踅出门,抬头看见秀荷揽着小少爷走进来,身后随两个佣人、手上抱着两个孩子亦步亦趋。不由驻足问:“发生了什么事?”
声音很低柔,是他一贯只对秀荷才有的语气。生过孩子的秀荷,因着月子里保养甚好,加之庚武对她的滋宠,看起来气色越发娇妍欲滴,和姑娘家时候的清冽很有不同。他凤眸不舍移开,却又兀自收敛。
秀荷客套地应着:“二小子病了,带来瞧瞧大夫。”
梅孝奕这才看到她怀里吐着小舌的花卷,其实心底里对这三个娃娃有着莫名的亲昵,因着秀荷分娩那日被他揽抱上车的相倚。梅孝奕怜宠地摸摸花卷的小脸蛋,凝着秀荷的眼睛道:“可要我同老大夫说说,叫他提前给孩子看看?”
秀荷不想欠梅大少爷人情,看前边人不多,马上就要轮到,便说不用了。
把篮子在茶几旁的大椅上放下,叫阿檀和奶娘把姐弟两个放进去,自己抱着花卷在边上坐下来。藤条编织的挎篮,足够卧下两个小宝贝,是庚武特制的,方便秀荷带孩子出门。
晚春拢过来,嘟着腮帮逗花卷:“唷啧啧,我的小可怜儿病了嚜?瞧他安静得。前些天在大桥上看见,小胳膊小腿儿可闹,两个蛋蛋一晃一晃的,叫我们老太太回去惦记了不知道几天。”
晚春似乎有胖了一些,红红的长指甲拨弄着花卷俊秀的小脸蛋。
秀荷不察痕迹地隔开晚春的手,把花卷在怀中紧了紧:“昨晚上着凉,拉着呢,这会儿倦了。”有点好奇老太太怎么见着花卷了。
晚春分不出花卷和豆豆两兄弟,便吃吃应道:“那回你不在,你家男人在桥边给孩子把尿,正好叫我们看见了。你也是,还和姑娘家时候心狠,什么都能说不要就不要了,三个孩子也舍得叫庚武他一个大男人带。要等我孩子生下来呀,我可是一刻也不离开他。”
晚春抚着肚子,眉眼间都是将为人母的矜贵。她从小没爹没娘,花奶奶又愚呆,什么都比不过别人,如今总算是有了个依仗,今后带孩子出门也能叫人高看一眼。
那话中的意思秀荷知道,晚春想嫁庚武,怕秀荷和庚武好,当初没少在姐妹们背后编排自己对梅二薄情,说不要就不要了,那次罗汉塔下被梅二绑架就是晚春撮合的。
但秀荷也懒得再提起从前的事儿了,听大张上个月从京城回来说,梅二前段时日包养了一个戏子,那戏子是瑞安戏苑当红的角儿,如今他在京城圈子里过得花天酒地可潇洒。秀荷对梅二已经基本不再挂心了,他纨绔不羁的性子终究这一世收敛不了。
看晚春微拢的少腹,也希望她自此以后能少折腾点,笑笑着道:“你也怀上了?那真是恭喜你。”
晚春捂着手帕眉飞色舞:“可不是呀,也才刚发现的,快三个月了。如今全家就把我一个供着,总怕胎气不稳当,一定要请城里的大夫把把脉,开几副药方回去喝着。你说他们老太太小气归小气吧,也真是了,谁怀上骨肉谁当大,现在那厨房里可是三餐任我点着;二房呢,哟,二房的可就惨了。你是不晓得他们二奶奶,听说是快不行了,还瞒着风声不给娘家通气。如今除了三餐送进去,几乎看不到人;托阿绿给京城二少爷去信催,也被那叶氏悄悄叫人拦了下来,听着都寒心嚜。我还算天大的庆幸了,打这节骨眼儿怀上,可把阿奕他欢喜的咧,才说要给我再打两幅首饰呐。”
花枝乱颤,把手上的镯子金子晃得叮铃当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