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三年有余,时间打马而过,太匆匆。
她已经很久没去想从前,那仿佛是一场噩梦,醒了就再不愿意回想。
冉冉的炉火,映衬着红彤彤的脸庞,溃烂的手背。等水开的空隙,心中算盘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棺材铺面虽说舍的都是薄板材,可不光一文钱不收,还要贴抬钱埋钱。里外里板材二两,抬埋人工二两,发送一位就要四两!
毫无进项,可是个无底洞。
义冢倒是现成的,可也要雇人看守,总归要贴补饭钱工钱。
济慈堂老弱多,吃住穿自不必说。病了痛了,寻医问药,样样都是钱。
寄孤院?哎,上到总角的孩子,下到没出月的婴儿,哭的叫人心碎。总不能看着她们饿死,雇奶口又是一笔钱。
这几项林林总总算下来,一年少说少说还要一百两。虽说开放贸易,可这偏僻的集镇,百姓都不富裕,能收上来几文税钱。
都讲大人会治理,可没银钱如何施展抱负,也是有心无力。哥哥的难处,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父亲给的保命箱子,黄白越来越少。眼下要置办老人孩子的衣裳,少不得又是一笔,不行就把那副《剩山图》卖了。
卖了?可那是当日挂着书房,他老人家捻须品鉴的呀!
人重要还是画重要,卖卖卖。啪嗒,又折断柴草,犹如决心。
哎呀,水滚了,人呆愣的浑然不觉。所以呀,烧锅不能走神,幸亏是白水,这要是煮的饭,还不糟蹋了稻米,天打雷劈呦!
下点杂面吧,或者热上几个红薯团子,等晚上哥哥回来,再正经摆饭。
摆饭摆饭,客饭,看菜,筵席、酒宴。素酒、果酒、金华酒、惠泉酒、南烧酒、菊花盏、桃花酿、不老泉、忘忧液……
哈哈,正经吃的都不如黑子。嗐嗐嗐,又瞎想,什么黑子白子,牛大娘借的碗还没还。
橱柜刚打开,拿团子的手就停在了半空。案台上的那捆干瘪的草,灰扑扑,干蓬蓬,那样不起眼。
郭奶奶塞给她时,颇为神秘,不住的使眼色。
“益母草,能怀身子的。红糖蜂蜜配着熬成膏子,想吃的时候兑上一勺。我们是寻不到糖啊,蜜啊的。就滚水熬茶,咱们妇人吃着最好。”
孩子,孩子,多想有个孩子,许是这辈子也不可能。从前的莞儿,现在的小满和寄孤院里的,都是她的孩子。
怔忪间,还是将草药扔下沸水。希望,希望吧,人总是靠着那么点子希望才活的有盼头。
“吱吱嘎嘎”打断思绪,柴门打开,月光自矮窗倾泻,雪亮亮一片。
啊,他回来了,哥哥回来了。
见他来了,她才点灯。
如豆的灯光下她卸了脸,玲珑的五官,娇俏的容颜,一双眼睛忽闪忽闪。
对呀,这才是她。
不由心喜,捂住手给她呵暖,被她娇羞的抽了回去。
“小满睡了,丫头野跑了一天,说了也不听。”巧笑嫣然,埋怨里带着关心:“冷吧?春寒料峭呀。鸡叫就走,月挂才归,忙的陀螺一般。饿了吧?快坐下。”
寻常夫妻,话头起,先是孩子才是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