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安这些年一直在外就任,从七品县令一直到二品知州,他花了三十年。
三十年间,他经历了很多事,见过很多人,认识了很多朋友,也送走了很多朋友。
他的父亲在十年前去世了,去世前他父亲还在为太后守陵,他母亲一直陪着他父亲。
他每年都有探亲假,刚开始几年,他还会去看望父母,但每一次他母亲见到他都只会哭,哭她后悔了,后悔当年没有成全他,退了他与苏青玉的亲事,早知道苏青玉有那样的出身,她当初就不该退了他们的婚事。
他母亲后悔了,可他却不高兴起来了。
千金难买早知道,他已成婚,苏青玉也有了自己的家,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他母亲后悔了,却不是后悔掌控他的生活、摆布他的人生,而是因为苏青玉的出身而后悔。
“出身就真的那么重要吗?”有一次,他忍不住发火,质问他的母亲,“出身就可以决定一切吗?”
“当然重要了!若出身不重要,那姓万的一个商人,怎么可能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宋夫人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你父亲兢兢业业一辈子,年近五十才坐上一品大员的位置。那个姓万的,什么功绩都没有,年纪轻轻就官居一品,不就是因为他娶了一个有出身的好妻子嘛。”
跟着宋相来给太后守陵后,宋夫人每天都在悔恨,每天都在咒骂。
悔恨当初的退婚,咒骂抢了她儿子机缘的万巡州。尤其是,万巡州官居一品那日,正是她夫君被迫卸职,来给太后守陵的那天。
她与夫君出城狼狈出城那日,正好遇到穿着紫袍,如同朝阳一般去上朝的万巡州。
双方擦肩而过,世人眼中却只有万巡州,看不到她的夫君。
她恨,她悔!
“都怪我,都怪我……啊啊啊!是我,是我害了景安,害了我儿!”
“我是罪人,我是罪人!”
“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我儿!”
宋夫人突然暴跳起来,像是疯子一样,疯狂的打砸一切。
宋相……现在的宋大人熟练上前,从背后抱住宋夫人,耐心地安抚宋夫人,直到宋夫人平静下来,才把宋夫人交给下人,让下人带宋夫人去休息。
“你母亲她生病了。”宋大人满脸疲惫与老态,“你以后别来了。”
“父亲……”他这是,没有家了吗?
宋景安眼中有迷茫有不安,像是失去方向的候鸟,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慌乱。
宋大夫重重一叹,“你母亲生病了,你……会刺激到她,等她好了你再来。”
宋景安怔了一下,随即低头应是,“是,父亲。”
看着不过中年,却暮气沉沉的儿子,宋大人心中说不出来的难受。
他夫人确实是病人,但他夫人有一句话也说对了,是他们做父母的耽误了景安。
当然,他说的不是退婚的事,是他……
他当年走的捷径,反噬在了他儿子身上。
宋大夫强忍着悔恨,温声道:“景安,出身很重要,但也不重要。出身可以决定你的起点,却不能决定你的终点!景安,当今圣上是个圣明之君,你只要好好做,圣上会看到你的。”
“孩儿谨遵父亲教诲!”宋景安起身,恭敬地给宋大人行礼。
他知道他父亲做错了事,引得皇上不满,但他也知道……
他这些年外任,一直无法回京就任与父亲无关。
这是他的选择,亦是万巡州这位如日中天的天子近臣,刻意为之。
不过,万巡州虽有小人之举,却还算公正。虽阻止他入京为官,却没有为难他,更没有阻他升官之路。
现在这般,他就很满足了。
因果循环。前人种下的因,后人自然要受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