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妩拿酒杯挡住大半张笑脸,梁君白总归是梁君白,任何场合,任何时候,都隐隐有股稳重的坏味。
将秋的夏夜还是有潮热之气,她露在礼服外的皮肤微微酡红,从脖颈一路蜿蜒到额头。
淡淡暑气里,南妩张开臂膀。
“抱抱。”
“好。”
千言万语,不及一个敞开心扉的拥抱。
她想着,君白,果然,只要张开手,就能拥抱良辰与爱。
订婚宴结束,南妩成了梁家准儿媳,梁母时常拉她看戏听剧,梁君白如果有空,也会来坐上一坐。
一段关系从生疏到和洽,总需要什么为引,南妩便当了这对母子改良情感的药引。
有一回午后,梁君白要求送梁母回家,女人还不适应久违的血缘亲情,手足局促,“我打车回去,不耽误你们,你们去玩。”
“导航都设好了,上车吧。”他隔着半扇摇下的车窗,看着女人。
南妩同在后座,女孩的声线叮铃咚隆的,很好听,梁母想,如果她是男人,也会欢喜这样听声如夜莺,心如兰芷的女孩。
“阿姨,你家旁边有个大卖场是么?”
“对呀,人来人往,挺有逛头的。”
“那阿姨你从舞蹈房回去要小心一点,我昨天看报,可能是临近过年了,卖场附近小偷很多,上星期还砍伤一个夜跑的女人。”
南妩随身带着那份报纸,她拿给梁母看,“中午可能不怎么危险,但君白心细,应该还会有些担心。”
梁母的注意力怔在那一版面。
南妩一语道出梁君白执意送她回家的原因。
梁君白眉心突地跳了跳,南妩若是坐在副驾驶位置,他必然要捏一捏她的腮帮,小丫头,揭他老底,愈发放肆了。
梁母最后将报纸一并拿走了,下车的时候,她是笑着的。
这样的日子过去三个月,南妩收到她姑父的判决书。
法院最后裁定,有期徒刑七年。
南妩探望他的时候,他说,这七年,他不后悔。
“何晓是榨干我女儿血汗的蝗虫,我用七年,换他一条命,是我赚了。”
厚玻璃的背后,他华发丛生,比半年前更苍老。
南妩告诉他,她快要结婚了。
姑父挺高兴的,问她什么时候办酒席。
南妩说,还没定。
梁君白插嘴道,今年太赶,明年,不能再拖了。
他的口气,像在面对一件很严峻的事。
最后,姑父拜托南妩,替他照看宋怡和飞飞。
七年牢狱灾对一个心有牵挂的人,不会太难熬,黑暗里也有盼头。
判决书下达不久,大姑找到一处出租房,交通便利,小是小了些,但不贵。她们一家在周末搬了出去。
后来,梁君白帮宋怡另找了份工作,在何家飞的食品厂里当保洁,那比医院环境要好,有梁君白这层关系,更是没人为难她。
年前的时候,南妩又一次动了离职念头。
起因是她部门一个小姑娘向公司请了长病假,主任辣手摧花是出了名的,摒着不招人,为公司能省一笔钱是一笔。
但逢到要过年,业务员都在冲数据,成交单量成倍往上涨,部门人手很紧缺,主任也忙得腰肌劳损犯了,她痛定思痛,三番催促病假里的女孩。
——公司是想年后给你加薪的,但你总不来上班,要知道,这很影响你的前途。
女孩进手术室前五分钟收到这条短信,手术结束,她直接递交辞职信,写着:世界这么大,老娘不干了!
公司不近人情,伤了大批基层员工的心,南妩作为一名小基层,感到了淡淡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