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贴身伺候的大太监张明德大喝,硬生生将人喝止在原地,眉梢竖起,怒道:“圣上在此,尔敢妖言惑众!?”
“奴才不敢……公公!有鬼,真的有鬼……披头散发,白衣白裙……手一扬,白花花地纸钱满天满地……”小宦官连滚带爬地爬过来,慌忙抱住张明德的脚,胡言乱语地解释起来。
“不不不,没有手……那鬼没有手……”
宫殿里一时哗然,众宫人交头接耳,皆表情惴惴,面有惧色。人心浮动得厉害。
张明德见他目光涣散,身体哆嗦,倒是信了三分。
此人没有作假弄鬼。
他偏过身,请示般地看向司徒延,询问道:“万岁爷?”
皇帝看了眼帘幕内好容易安定下来的静谧,皱起眉,“朕去看看。”
张明德眼白乜斜,拂尘一挥震慑住了蠢蠢欲动的宫人,也跟了出去。虽是信这奴才没有没有弄鬼,依他久居深宫的经验,少不得是其它人作妖作孽。
便真是个魂魂鬼鬼,万岁爷有神光相佑,说不得也能照拂到他,因而他是不怕的。
他把纸伞撑开,严严遮挡在皇帝头上,亦步亦趋地跟着。
两人前后脚迈出槛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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陡然,紫白色电蛇炸开漆黑的天幕,大雨瓢泼,宫闱顶仿佛笼罩在迷雾之中,隐隐传来可怕的雷声。
在电光一闪的瞬间,皇帝刹那抬头,蓦地气息一滞。
女鬼白衣墨发,鲜红宛若滴血的珠润丰唇,脸色青白僵冷,腕子透明纤细得几乎瞧不真切。她手肘处挎着一只竹编篮子,鞋尖儿一点,便似无着力处,轻飘飘地“飞”过来。
那身子当真削瘦,风雨中飘飘摇摇,仿佛只消一滴雨珠,就能将她击倒。
可她还在走着,眼神渺远悲切,旁若无人地走着。
漫天的纸钱,也在她路经的途中,纷纷扬扬地洒上天空,又跌落在她的裙角。苍白而肃穆,萎顿而凄凉。
皇帝目光凝住,大步跨出,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你在这里干什么!”
体内有莫名的怒火烧炽。半夜三更,她亦是跌下台阶受了伤,居然不在宫殿里好好修养,跑到瑜华殿外胡闹!
连皇帝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气她无理取闹更多些,还是气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更多些。
总之是胡闹!
白薇视线分毫不动,唇线一点一点向上翘起,那目光和笑却让人悲得想要哭出来。“孩子没了……”
“什么?”
她声音如低语呢喃,他没听清。
“孩子没了……”她静静地重复了一次,视线转到手里攥着的那把白纸。
不过是白纸罢了,哪里是什么纸钱。
不到出生便夭折,这孩子,是连钱也不配有的。
她想着,手一松,那些不承半分重量的轻纸片儿就这样被狂风吹卷,卷在天地倾盆的大雨里,飘旋在她和他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