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寨主。”顾筝倏地一下站起身来,打断了高義的话。她将头上的发钗放在桌上,语速快而沉稳:“既然你已经将话说清楚,那我也不应该再拖拖拉拉。与其让大家都过得心惊胆战,藏头露尾,费心费力,不如继续各自从前的生活。神龙寨对顾家的收留,让顾筝感激不尽,也祝你早日得偿所愿!”
高義眼中的光一下子就晦暗下去,他的喉结动了动,道:“这样……也好。”
顾筝垂着眼,一步不停地走了。原来,前一刻非你不可的男人,放手可以放得这么潇洒突然……
高義看着桌上留下的一方手帕和发簪,一直忍着拉住她的手紧紧握成拳头。
***
顾筝走的很快,从高義这里回到她的住所,其实并不远,但是她死死的忍着心里的情绪,只觉得指甲都快嵌到肉里去了。顾卿正带着小阿福坐在外面念书,见到顾筝回来,笑着与她打招呼,奈何顾筝一阵风似的冲进屋里,飞快的关了屋子的门。
“阿筝……”阿福喃喃的念着。顾卿心中担心,让阿福去找刀叔叔玩耍,自己则是去敲顾筝的房门。
“阿筝,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不舒服!?”
屋里没人应。
“阿筝!你开门!”顾卿感觉不对,越发紧急敲门。
顾筝出去找高義,她是知道的,现在顾筝这样回来,必然是和高義有了什么矛盾,可就在她敲了几下门之后,门忽然开了。顾筝没有哭也没有闹,但是那毫无生气的一张脸,就像是被抽了魂儿似的。顾卿一看就受不了了,拉着她进屋关好门,温声询问:“怎么了。是不是和高義吵架了?有什么事情你告诉我,别这个样子……”
顾筝无力的靠在了顾卿的肩膀上,努力的笑着:“姐姐,你让我靠一靠就好。”
顾卿一肚子的话想说,到了最后还是只能任由她靠着,等她缓一缓再说话。
顾筝缓了一会儿,声音有些无力:“姐姐,我们本该全都死了,你是知道的吧。”
顾卿一怔。顾筝是很少在他们面前说起以前的事情的,就算彼此清楚,也不闻不问。但是此刻,她点点头。
顾筝笑了一下:“好不容易活下来了,就更加宝贝这条命,难道错了吗?”
顾卿深吸一口气,将顾筝拉起来:“你好好跟我说,是不是高義那边有什么变故。”
顾筝好像是憋了太多心事,此刻不得不说:“他要护住自己的兄弟,所以要为自己谋一个前程。我们都知道,唯有自己强大了,才有说话的权力。其实他也没错,对不对?”
顾卿没说话,但是心中了然。
顾筝垂着眼:“我们身上背负着无法推翻的罪名,所以注定一生无光,他不能放着兄弟们的人生不顾,我又怎么能拿我们一家好不容易保住的命开赌呢?”
顾卿握住她的手:“高義是山匪出身,想要谋功勋,其实并不容易。承认你更加不想让我们的身份,让他在这条路上走的更加艰难,难道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吗?阿筝,我已经有了阿福,那个男人是谁我并不在乎,可是你不一样,你还小……”
“姐姐,我有点累,让我靠一靠好不好。”
顾卿闭口,靠近了顾筝一些,顾筝舒了一口气,疲惫的靠在了顾卿的肩头。
顾筝:“姐姐,其实我真的有想过……这些时候我也一直在想,是不是可以不要顾及那么多,可是看着他那么果断,我忽然觉得那些挣扎都没有意义。他的一条路未必好走,我何必徒增他的忧虑呢……”
顾卿心疼,温声安慰:“没事的,累了就靠一靠姐姐,我们一定能找到办法的……”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了一天操练结束的雷鼓声,顾卿算着时间,低头去看顾筝,却发现她靠着自己睡着了。那一肚子的心疼全都化作了哭笑不得。顾卿干脆将她放到床上,除了鞋袜外衫,让她睡个够。
忽然间,顾卿好像想起什么事情来。
她刚刚生下阿福的时候,身上带着伤,什么都不记得,又因为生产元气大伤,那时候还没有遇上胡家人,顾重更是疯疯癫癫。阿筝连一个晚上的安稳觉都没睡好过。她险些崩溃,让她这个做姐姐的着实害怕了一次。
可是到了最后,她竟然自己平静下来,也像现在这样,在忙碌多日之后,准备充足的食物和水给顾卿她们,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醒来之后,她就完全不一样了。她下定决心外出做工,让顾卿照顾孩子和父亲。整个人每日都是满满的元气,好像之前那个险些崩溃的人完全不是她一样。
到了后来,这种事情也屡屡发生,每次遇到什么不可解决的事情,她都不会愁得睡不着,相反的,饱饱的睡一觉,她好像就能想到办法。
顾卿觉得心疼,也觉得自己没用。看着时间,她牵着小阿福去了五娘那里一趟。
“啥,你们要做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