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三妹哈哈笑着,拍拍他的脑袋,&ldo;今日乖了没?名字会写了吗?&rdo;
那骧贤今年已十四,却还不会写自己名字,平日里埋怨了他那&ldo;无名氏&rdo;的爹,让他娘有了他不算,还留下个难写无比的名字。骧贤的娘只得这一个孩子,对他是千疼百纵,唯独改名字不肯依他。
骧贤喘着气,把&ldo;泥人&rdo;背在背上,傻呵呵地笑:&ldo;不成。&rdo;听见许三妹一声嗤笑,忙又道:&ldo;我娘去你家了,你爹捕了一条大大大青鱼,今晚上在你家吃饭。&rdo;
许三妹&ldo;哦&rdo;一声,大步在前头带路,绕过前屋,径往自己那间小屋去。
帕子擦净&ldo;泥人&rdo;的脸,许三妹登时整个人愣了。
骧贤拿手在她眼前晃了又晃,慌道:&ldo;三妹!&rdo;
许三妹喜不自胜地端着没知觉的人那张俊秀无比的脸,来来回回仔细端详,抿起唇,眼角瞥一眼骧贤,指使道:&ldo;去打水来,热水!一大桶!&rdo;
&ldo;哦。&rdo;这骧贤平日里听许三妹的话听惯了,烧上水回来,看许三妹从后院里刨出个久无人用的大木桶,呆呆地问:&ldo;要剐山猪吗?许大叔这月没猎到山猪呀!&rdo;
&ldo;笨蛋!&rdo;许三妹一个白眼翻过去,不搭理他,把捡回来的泥人身上狼狈不堪破破烂烂的外袍剥下,里衬显见得是好的,许三妹自己分辨不出材料,却知道像这样穿着打扮的,都是外边儿繁华市镇里来的。
忽然许三妹的手被按住了,按得她疼。
许三妹怒瞪住骧贤,道:&ldo;做什么?!&rdo;
&ldo;你、你做什么!&rdo;骧贤急得脸通红。
&ldo;给他洗澡呀,没见他这么脏吗!&rdo;许三妹怎么风风火火,上山下水,那也是个姑娘家,骧贤动起真力气来,她半点也拗不过,一时间只好干瞪着眼。
&ldo;我、我来!&rdo;骧贤道。
许三妹嘴一瘪。
&ldo;不然我告诉许大叔去!&rdo;
听了这话,许三妹登时变了脸,狠狠把手一摔,急冲冲就跑出去,丢下一串声的骂:&ldo;去去去,你们母子俩还真赖上我爹了!你洗,你洗!洗不干净今晚上别吃饭!&rdo;
呆骧贤傻了会儿,才把泥人扶起来,轻手轻脚把他扒了个光,人光着才想起来热水还没弄。
出门去看见许三妹正往木桶子里注水,白茫茫的热雾让眼大眉粗的许三妹五官柔和不少。
&ldo;愣着干嘛!洗澡啊!&rdo;许三妹咬着红润的嘴唇,要被骧贤气死。
李蒙醒来时,身上被一把大刷子刷得通红,皮子热辣辣地疼。
&ldo;嗯……&rdo;回头只见到比自己还小的一个圆脸少年,手里一把大木刷,给自己洗澡,那架势直似要洗了他下锅去煮。
李蒙惊了一跳,叫声却没发出,他嗓子实在太哑,浑身也疼,有气无力地抬手扒住木桶边缘,哑声问:&ldo;这是哪?你是谁?我师父呢?&rdo;
骧贤被突然醒来的李蒙吓得不轻,要不是牢牢抓着木桶,得摔个大马趴。
他梗着脖子,紧张得心里砰砰跳,伸长脖子咽了咽口水:&ldo;千元村,我、我是骧贤,你,你师父……师父是啥?你可没带什么东西,除了那身破布衣裳,我可没拿你什么东西。&rdo;
李蒙顿时哭笑不得,看来遇上了个呆子,他一手捏住发酸的脖子,湿漉漉的脑袋往上,水滑下他白得刺人眼的肩背。骧贤目不转睛盯着看,他还从未见过这等好皮肉的男人,顿时生出一种,同样是男的,人与人竟还大有不同的感觉。
&ldo;三妹‐‐!&rdo;乍然一声雷霆般的大叫。
从篱笆后头跌出个满面通红的姑娘,看在李蒙眼里,作一身蛮族似的装扮,父亲藏书中说过,大秦南部不少山中仍有小族之民。
李蒙朝许三妹友好地笑了笑。
那许三妹本来被她爹一声吼唬得一颗心七上八下,现却眼神如痴如醉,忘了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