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听得动静,转头去瞧。
是名温润玉郎的青年,面貌姣好隽秀。
不过黎凝没心思在意他是何模样,注意力被他身边的东西吸引。
“你在此处作画?”黎凝发现他身前摆放一张长案,上面摊开的白色宣纸墨迹未干。
清清冷冷的声音传来,那名女子也朝他走近了几步,娉娉婷婷,素白裙摆飘动飞舞,宛若梅花林的仙子突然现身。
青年愣了一瞬,很快笑着答道:“正是。不过在下下一笔正被难住,不知如何下手。”
他侧开身,让他的画完全展露。
黎凝再走近了几步,与他保持距离,又能瞧清他画的什么。
这一看,黎凝立时拧起眉心。
“画前应当先确定好构图布局,确定主次,虚实结合,方能让画达到完整统一的效果。”
并非是在对他的画指手画脚,实在是这画一眼就能看出问题所在。
他画的梅枝一点都不流畅,像是一板一眼临摹,生硬呆板。
青年似懂非懂,目露茫然,但也知道自己的画有许多不足之处,虚心请教:“还请姑娘再指点一二。”
“像那梅枝,画时应当虚实互用,留出梅花的位置,像公子这般一笔到底,届时再来添上梅花,未免突兀。”黎凝语气平静,既无轻蔑也无自满,这些问题她初学时也曾犯过,不过悟性好些,比旁人少走了些弯路。
“形似神更似。”黎凝目光从画上转移到青年脸上,“公子下笔前不妨先想想自己要画的是什么。画,并非只是画眼前所见之物,更要画心中具象。”
黎凝又再说了几句,把当初先生教的还有自己悟出来的一并说出来。
青年听完,受益匪浅,好似方才萦绕在心中的一团迷雾渐渐散去,再看向画时,心中也有了想法,清楚从何下手。
青年对着黎凝作了一揖,诚心道:“子绯初学丹青不久,今日得姑娘指点,受益良多。”
被他如此郑重道谢,黎凝这会儿反倒感觉不大自在。
她实在不忍孤傲的梅被画得如此不忍直视,这才忍不住说了几句。
至于他能领悟多少,还是要靠多多练习。
黎凝又勉励一句:“多加练习假以时日定能妙笔生花。”
“子绯谨记。”青年眉目清秀,又温和问道,“不知姑娘能否告诉子绯名姓?又是哪家府上的千金。”
青年声音温润,目光诚恳,因此这话问出来也不会让人觉得轻浮。
“本…我唤黎凝,家舍不足为外人道也。今日随好友到此祈福,恰好路过此地,想来是与公子一样被这里美景吸引而来。”
若是让裴濯知晓她竟然如此低调隐瞒自己身份,想是会让他大吃一惊,说不定还要得他一句揶揄“我们尊贵的郡主何时懂得这般谦卑”。
但黎凝自认自己报上名姓已给足这位公子面子。
看他一副很想跟她结交的样子,若是让他知道她住在长公主府,到时候真上门拜访被长公主知道,何况还是在云福寺遇见的公子,惹了长公主误会,那黎凝可就百口莫辩。
她娘现在正仔细瞅着给她找夫婿,黎凝断然不能给自己挖坑。
青年眼底的落寞一闪而过。
她举手投足间的风范都不似寻常人家的千金,定是哪家大户。
哪里是不足为外人道,分明是不想让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