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李保又端上来一壶烫得滚热的烧酒和一碗白米饭。
曾国藩举箸相邀:&ldo;老同僚,我这侍郎当得寒酸,吃食也寒酸,就将就着凑合一顿吧。&rdo;
倭仁知道曾国藩不饮酒,也不谦让,便先自斟了一杯酒,用舌尖舔了舔,吧吧嘴道:&ldo;涤生啊,饭后让李保去我那儿取一坛&lso;女儿红&rso;吧。这铺子里零沽的酒,水兑得比酒多,如何待得客?你现在可是我大清正途出身的正二品侍郎啊!‐‐轿子可以将就,吃饭不能将就啊!传出去,你让我这当哥哥的脸上也挂不住啊!&rdo;
曾国藩笑了笑,端起碗便吃起来,边吃边道:&ldo;什么四郎五郎,都没六郎的能耐大,咱们还是填饱肚子再说吧。&rdo;
倭仁知道曾国藩是拿大宋杨家将的故事来解嘲,便放下酒杯道:&ldo;涤生啊,不是老哥说你,你这样苦自己,就能救大清了?候补官员拜访,都要递红包啊,门生弟子更是不能少啊!你真要当一辈子不荤侍郎啊?‐‐不纳妾可以,可总不能满府上下连点儿胭脂气都没有啊!我明天荐几个丫头过来,弄茶弄饭也干净些。&rdo;
曾国藩笑着放下碗道:&ldo;文中堂来我这里一趟,要给我买个如夫人送过来,你又要给我荐什么丫头。‐‐咳,我连鸭头都吃不起,还能用得起丫头?你让我过几天省心的日子吧。对了,我问你,刚才说什么不昏侍郎?我怎么闻所末闻?‐‐你可不能绕着弯子骂我!&rdo;
倭仁连干了两杯酒,笑道:&ldo;你呀,出了府里就是衙门,出了衙门就是府里,你难道就不知道咱京师的老百姓成天说些什么吗?‐‐你明儿去听上两场戏,再到茶馆里喝上半天的茶,就会知道老百姓是怎么看咱们这些官员了。&rdo;
曾国藩不解:&ldo;市井之论不足为凭。‐‐何况戏园子茶楼,那都是闲人的去所呀。你让我到茶楼去泡上半天,那礼部的事情谁来办哪。‐‐你就能丢下大理寺的事情不管,跑到园
子里看戏去?‐‐咳!李保,添饭!&rdo;曾国藩已吃完一碗白米饭。
李保应声而入,接过曾国藩的碗走出去。
曾国藩接着问倭仁:&ldo;者百姓都怎么说?&rdo;
倭仁笑道:&ldo;老百姓都说,大清国当今有一个十品宰相,有一个食人的王爷,有一个不荤侍郎。十品宰相说的是穆中堂,每饭必有十荤十素才能进食;不荤侍郎说的就是你,说你食素不食荤,后来又演义成你是清官不是昏官;食人的王爷是说咱僧格林沁王爷,一年当中总要煮几回人肉吃,时间长了不吃人肉就生病。‐‐贴切不?&rdo;
曾国藩笑道:&ldo;这些闲汉子,倒真能抬举我。‐‐我吃素不吃肉?我不知道肉香?‐‐我是没银子!其实我要是常年能保证吃素,倒还真满足了!我是有时素都吃不上啊,只能吃自家腌的咸菜。‐‐咳!说句真心话,我真想辞去这侍郎不做,到岳麓书院和镜海先生一道,悠悠闲闲地做几年学问,教几个弟子,真是神仙也不换的生活呀!&rdo;
李保这时把饭送进来,倭仁一见,把酒杯一推道:&ldo;给我也上饭吧,这酒还是留着招待别人吧。&rdo;
李保很快便给倭仁送进来一碗饭。
第98节单独召见曾国藩
倭仁把碗接在手里先看了看道:&ldo;涤生,你如何不买精白米?&rdo;说毕,便放下碗,拿起筷子挑起饭里没有碾成米的稻谷来,一会儿便挑出了一小堆稻谷。看看净了,这才吃起来。
曾国藩却只顾大口地吃饭,一粒稻谷也没见往外挑。
饭后,又饮了一回茶,倭仁才告辞回府。
曾国藩让唐轩给装了一坛腌菜放进倭仁的轿里,倭仁笑着收下。
送走倭仁,唐轩重新沏了壶茶,曾国藩和唐轩边饮边谈。
&ldo;老爷,一直想和您老坐下拉拉话,可总没得空。‐‐我想告几天假。&rdo;
&ldo;你来了有一年了吧?‐‐你打来这还没出去过呢!&rdo;曾国藩啜了口茶,&ldo;是该回去看看。&rdo;
唐轩道:&ldo;十天前家乡捎信儿来,家母和邻居怄了场气,病倒了。我正想告假,您老偏偏又惹皇上生了场气,这事就压下了。&rdo;
曾国藩道:&ldo;咱还有多少银子?&rdo;
唐轩道:&ldo;账上的银子还有五百两,只是咱还欠钱庄七百两呢!你老在刑部住了几天,钱庄的伙计恨不得抄家呢!&rdo;
曾国藩想了想道:&ldo;你明天一早就上路,先拿三百两给令堂瞧病。如果不够,让人捎个信来,我再给你筹。&rdo;
唐轩摇摇头道:&ldo;大人哪,您老的心意我领了。工钱除了给家里捎回去一些我还剩一些,想来五十两银子也够了。我把账跟老爷核一下,咱府上现在存银两千五百两,两千两不能动,外欠的账都有明细。大人,你看一下。&rdo;说着,把账推过来。
曾国藩把账往外推了推,没有看,而是望着唐轩道:&ldo;湘乡最近能捎一笔银子过来,还钱庄的钱绰绰有余。‐‐礼部今年的养廉银子是三千六百两,兵部还能给四百两。这四千两银子就快给了,咱这一大家子,眼下还饿不着。&rdo;
唐轩道:&ldo;您老咋又忘了,轿夫们可是半年没给工钱了。前些日子咱家每人做的新衣服,还没跟裁缝铺算账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