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她到现在都记得老板当时看她的表情。
说起来,她本身也就是个已经死了的人。
秋碧海站在墓碑前,把花摆在地上,照例烧了纸钱,烧完后又在墓碑前站了好一会儿。
谈衫选择自杀的原因,除了抑郁,还有就是生活所迫。
谈衫父母是在谈衫12岁出的车祸,之后就被收留在亲戚家。寄人篱下的滋味叫人难受,谈衫也没再选择读书,而是独自一人跑到外地,这么几年下来,也没人想起来找她。
谈衫当时出来年龄太小,没人敢要童工,最后还是去的一些郊区外的工厂,白天黑夜颠倒上班,工资还死低。好在后来脸蛋长开了一些,被人看中去演了个小角色,赚的钱比以前多多了。
活轻松,钱也好挣,谈衫就干脆放弃工厂的事,专心奔着演戏去。只是没有人脉,又不肯接受潜规则,始终只能在片场打转,企图能跑个龙套,勉强在这个大城市养活自己。
没成想,好日子还没过上,却在跑龙套时,得罪了一个电影的统筹,自己的片酬也就被克扣不放,戏也找不着,谈衫再急也不敢去找那个人。
房租拖欠两个月没交,抑郁药吃完没钱买,就连锅都快揭不开,谈衫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企图逃避现实。至于被拖欠的片酬,更是因为胆子小,没敢去要,最后选择吞服大量安-眠-药自杀,一了百了。
结果,秋碧海穿过来没几天,片酬就打到卡上,估计也是没想到谈衫会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倒是让秋碧海把住院费给交了,房东却怎么都不肯把房再租给她。秋碧海去过谈衫曾经住的出租屋,就是一个小小的单间,不到十平方,厕所还是走廊尽头的公用厕所,就连洗个澡都不方便。
可就这样一个单间,房东都不愿意再租给她,就怕她什么时候想不开“又”自杀。
秋碧海也就没时间再去悲春伤秋,拖着虚弱的身体找了个郊区的房子租着,紧接着就是花时间熟悉新的生活。之后又换了一个有真才实学的心理医生——谈衫抑郁症这么久都没有缓解,秋碧海怀疑这也是跟找的医生有关系,因为生活拮据,谈衫并不是很舍得在这方面花钱。
秋碧海的思绪飘得太远,明明已经过去五个多月,却还是像昨天才发生的一样。
她抬手抚过墓碑上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儿眉眼实在太过年轻,正是如花的年纪。
照片里的谈衫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眼神却不像个17岁的小女孩,莫名地让秋碧海感到心疼,看得久了,竟觉得谈衫眼里全是无言的绝望,让她久久无法移开视线。
也不知道待了多久,秋碧海觉得腿都有些发麻,这才跺跺脚,长出一口气,抬手跟拍小孩头似的,摸摸谈衫的墓碑,试图用轻松的语气说道:“下辈子投个好胎吧。”再也不要像这一世,茕茕孑立,形单影只。
秋碧海顿了顿,又说:“以后,有机会我还会来看你的。”
落日余晖,微风拂过树林,将其无法言说的秘密带往远方,一缕花香随之而来,撩过秋碧海耳边的发丝,她低眸浅笑,唇角的弧度被衬得越发好看。
“再见,谈衫。”
想着今天要拍戏,所以阮流萤早上没有化妆,睫毛也没有夹,看着倒是长长的斜下去。垂眸时,像一把羽扇;睁大眼睛时,眼睛显得更深邃。
从谈衫的角度看过去,对方的睫毛密集又根根清晰,谈衫看一眼就收回目光。化妆师羡慕地看了一眼,心想着阮流萤是不是嫁接过睫毛。
随后看向谈衫,心里不由哀嚎:这两人是睫毛成精了吧?睫毛怎么那么长?到底是不是特意去嫁接过的啊?
为了方便化妆师在心口的位置化妆,谈衫把内衣给换下来,只穿了一件松松垮垮的衬衫,扣子也是从第四颗开始扣上。
白白嫩嫩的一大片肌肤暴露在空气里,再往下就是和谐禁区。可惜扣子给扣住,想看也看不了。
化妆师顺手不经意地摸了一把,然后笑眯眯地说:“你皮肤真好,我都快不舍得往你身上化胎记了。”
这次导演要求的“胎记”也跟化妆师详细说过,就是一片看不出毛孔的肌肤,像是烫伤之后新长好的样子,胎记看着勉强像是一条鱼的形状,颜色是殷红色。
本来是想要淡红色,好让观众们能更容易接受,但为了更有代入感,就还是选择了殷红色。
谈衫盯着镜子里逼真的“胎记”,抬手想要摸摸看,被化妆师给挡住,对方笑道:“小心摸一手的颜料。”
谈衫就收回手,阮流萤在旁边赞叹道:“真的完全看不出来是化妆的,很厉害。”
谈衫瞄她一眼,唇角微翘。
早上的第一场戏是两人对手戏:游萤发现流火胸口的胎记。米微斜站在道具组搭建好的场景里,让两人先练习一下走位。
这时两人都已经化好妆容和换上戏服:谈衫头上戴着浴帽,身上只裹着浴巾,一截白皙小腿露在外面,脚上还趿拉着一双拖鞋;阮流萤则是穿着宽大的衬衫,上面两颗扣子都没有扣好,下-身穿着一条到腿根的短裤,脚上同样穿着一双拖鞋。
米微斜:“……等会儿就这样,流萤直接拉开卫生间的门进去,你就直接站在这儿。”她指了指镜子面前的一个位置,还用脚在那里比划了一下。
谈衫则是靠着洗手台,懒洋洋地歪头去看阮流萤,对方扫她一眼,跟她的目光只短暂接触一两秒后,她又转向米微斜:“我先来一遍吧。”
阮流萤走到门外,先把卫生间的推拉门给关上,然后再猛地拉开卫生间的门走进来,她对上谈衫后,先是一“愣”,再走到谈衫旁边站定。
“米导?”阮流萤喊了一声,意思是:这样有没有问题?
米微斜摸了摸下巴,盯着阮流萤看了一会儿,又去看谈衫,最后对着阮流萤说:“你可以想象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的谈衫。”
阮流萤:……为什么要这么想?
阮流萤:这样多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