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她委屈极了,嘴唇快咬出一丝血线。
&esp;&esp;裴浚话出口便后悔了,以李凤宁那单纯的性子,又怎么可能有那样的城府,他不过是生气一时口快,可他是天子,话已出口,便是覆水难收,他不习惯低头。
&esp;&esp;“李凤宁,朕今日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接受才人位分,待你有了身孕,朕晋升你为贵人,如若不然,你便在女官任上待一辈子,你想清楚回答朕。”
&esp;&esp;眼前那张清隽的脸忽然之间模糊了,水光从她眼前一行行跌落,那双黑漆漆的水杏眼空得跟窟窿似的,什么精神气都没了,
&esp;&esp;凤宁一字不言,漠然对着他的方向磕了一个头,僵硬地退出了御书房。
&esp;&esp;柳海虽然将旁人打发了,自个儿却守在外头,将方才二人那番话听了个正着,见凤宁惨白着一张脸出来,急得跟什么似的,劝道,
&esp;&esp;“好姑娘,万岁爷在气头上,可千万别计较则个,那些话万不能往心里去,且先回延禧宫歇着,有什么事过几日再说”
&esp;&esp;凤宁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目光不知落在何处,没有半分反应。
&esp;&esp;柳海还待再劝,里面传来裴浚一声冷喝,
&esp;&esp;“你再多嘴,朕割了你的舌头,你让她走!”
&esp;&esp;听了这话,凤宁蓦地回过神,一咬牙头也不回冲出了养心殿。
&esp;&esp;柳海望着她决绝的背影,两手一摊,暗自叫苦。
&esp;&esp;外头的那位可以不管,里头却不能不劝,他硬着头皮提着一壶茶进来,却见裴浚换至东窗底下的炕床坐着,龙靴退去,屈膝靠着引枕,手肘搭在膝盖按住眉心,俊脸陷在阴影里瞧不出真章。
&esp;&esp;不过看样子,该是气得不轻。
&esp;&esp;柳海上前斟了一杯茶,默默退至一旁。
&esp;&esp;裴浚气大发了,但凡她方才说一句软话,他也不至于动那么大肝火,她倒是好,硬气地抗旨离开。
&esp;&esp;她有本事别后悔!
&esp;&esp;
&esp;&esp;心如寒冰,连着那冷冽的寒风也不觉得冷。
&esp;&esp;凤宁一口气跑了老远,方才没留神竟然闯到了奉天殿后面的内右门,方觉走错了方向,又往回折,好在柳海的人及时跟了过来,生怕她天寒地冻伤了身子,干脆开了内右门,领着她悄悄从乾清门前过,打内左门到了东六宫,顺顺利利送她到延禧宫门前方撒手。
&esp;&esp;早过了下钥的时辰,延禧宫宫门紧锁,凤宁待要上去敲门,想起自己这副模样,被杨玉苏瞧见又当如何。
&esp;&esp;凤宁良善乖巧,从不叫人替她操心,遂慌忙将泪水擦去,理了理蓬乱的衣裙,又正了冠帽,这才扣了扣门环,延禧宫的守门小太监早得柳海亲自敲打过,从门缝瞥见是凤宁,登即醒了神将人迎进门。
&esp;&esp;凤宁与他道了谢,匆匆往西厢房的梢间来,门并未上拴,凤宁轻轻一推便开了,屋子里黑漆漆的,杨玉苏睡得正香,她循着地儿掏出火折子点了一盏琉璃灯,悄悄进了浴室,折腾半晌回了寝室,却见杨玉苏揉着眼拥着被褥坐在角落。
&esp;&esp;杨玉苏打起精神问,“怎么回的这么晚?”
&esp;&esp;按理这会儿即便不歇在皇帝的塌上,也该在西围房的值房,怎么深更半夜回了延禧宫。
&esp;&esp;凤宁抚了抚衣裙,含笑坐上了塌,“我没事”
&esp;&esp;杨玉苏斜了她一眼,“当我瞎子?”
&esp;&esp;凤宁苦笑,慢慢挪上塌靠在她肩口,半带娇嗔,“没什么,就是跟陛下拌嘴了。”
&esp;&esp;她当然不会据实已告,她怕杨玉苏会为她做出什么事来,上回佩佩顶撞皇帝已经够让她愧疚了。
&esp;&esp;杨玉苏闻言反而失笑,“你都有本事跟陛下拌嘴?这算什么,打情骂俏?”
&esp;&esp;凤宁将苦涩往肚里咽了咽,泪水擦在她衣襟,嘟囔着道,“行了,人家难过呢,你好意思打趣我。”
&esp;&esp;杨玉苏想起裴浚那个脾气,又叹了一声,“伴君如伴虎,这话是没错的,他能护着不让旁人欺负你,却指不定自个儿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