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新闻铺天盖地:南城首富钟明丰因病入院,明丰集团要变天了。
裴兰找到裴烁,跟他讲现在是关键时候,赶紧跟钟明辉道歉,钟明丰撑不了多久了,这个家迟早是二叔话事。
裴烁想起自己对于母亲的“有用性”,愈发觉得悲哀。但他压着情绪耐着性子问:“你听医生说的?他到底是什么重病?”
裴兰只悠悠地答了一句:“是李大师说的。”
“什么李大师?看的中医吗?”
“钟明丰信命理,他有一位常年放在身边的大师,我早早已经打点过了,他这些年来总会跟我透露一二。此次他也跟我说了实话,说钟明丰油尽灯枯,又不信任自己的儿子,只能全盘交付给自己的亲弟弟。他说此番是我们的绝好机会,莫要错过。”
“所以拉叔攀上了程家,与那位对外是戏子实则是程氏掌门人的侄子一同,举债累累也要把这动漫公园建起来?”
“做生意谁不是债叠债,拿下这次以后旧改的项目陆续有来。再说了,你拉叔也不是个铜臭之人,他重情重义的。总之,当务之急你赶紧调转船头,摆正位置,回头是岸。”
他突然想起多年前那一个午后,妈妈对着仅有9岁的嘉怡说“每一枝花都有它应该在的位置和要承担的角色”。
在他妈妈眼里,他也许跟钟明辉也好、什么李大师王大师也好,并无差别。
他早该幡然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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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们自己阵脚不能乱,虽说现在是那个老二坐庄,但项目最终都是要看街坊用脚投票的哇,我们不要慌失失[1]。”陈伯在临时召开的街坊大会上大声安抚着嘈杂的街坊们,试图让大家安静下来。
原本是项目代表开紧急会议,谁知道其他街坊闻言蜂拥而至,把街道办公室挤得水泄不通,纷纷要说法。
“话不是这样说,我们只能保这条街,就算打死不走做钉子户,要是这一整片都建成动漫公园,我们在中间横插一条街还有什么意义?日日对住班着到鬼五马六的哇鬼还怎么做生意啊?”一个阿婶眉头皱皱。
“是咯是咯,这次真成‘非遗’了——非正常遗留街道。按我说,还不如真的现在就拿钱走人提前退休好过,别到时苏州过后无艇搭!”一个阿叔把桌子拍的邦邦响。
“憨居!班契弟[2]会派烂仔来威胁我们就范,怎么可能这么顺摊让我们以旧换新住楼王?!”
“就是,我看哪个反骨仔这个时候缩沙去那边?!”
“照我说,干脆写几篇新闻稿唱衰明丰集团。阿琴你做电视台的,这个你最擅长了吧?什么《惊!细钟生趁人病夺人位,钟家权力大洗牌!》,什么《钟家太子爷虎落平阳,成家族内斗牺牲品!》,什么《年度权力大戏开锣,囍帖街到底何去何从?》……”
众人又开始七嘴八舌起来,像添了干柴的炉火,愈烧愈烈。
大家脑子里纷纷出现一个念头:完了,囍帖街,玩完了!
“喂喂喂,大家是不是tVb看太多了,舆论这样引导对我们百害无一利,日后这项目要做下来还是明丰集团承接的,鱼死网破只会让我们之前的心血付诸东流……”陈琴也在呼吁大家冷静点,别破罐子破摔。
“钟俊豪人呢?!事到如今只会做缩头乌龟!他这种太子爷就只会吃喝玩乐吧,当初我们就不应该走美人计啊!”
“还不如走为上计……”
“大家不要激动,有什么我们好好沟通……”裴烁和林亚瑞帮着黄姨控制现场局面,却渐渐失控。
有坚守的,有迟疑的,有摇摆的,还有趁乱添油加醋的。有些上了年纪的怼小年轻不知守财辛苦,有些后生的怕房子被套牢嚷嚷着赶紧卖楼套现,有的人夹在中间刚摁下这个又被那个撞了一肘,每人此刻都火遮眼,吵得脸红耳赤群情激奋之余眼看就要大打出手……
哔——哔——哔——
突然头顶传来一连几声尖锐的嗡鸣,大家忍不住纷纷捂着耳朵,停下来瞠目结舌地看向上方。
只见纪年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大声公,一双长腿大步踩上桌面,扯着嗓门道:“大家静一静,静一静!”
她两眼迸射出灼热的火光,一时间大家都被震慑住了,继续听她讲:“各位街坊,这里大多都是我的前辈,很多还是看着我大的,我很理解大家的心情,看到新闻难免会焦虑冲动。但自己人不要伤害自己人,更不要受一点唆使就内讧。大家推选我出来做代表,多多少少也是看中我的能力和毅力,以及对囍帖街的一片赤诚热爱,而不是所谓的我是传闻中谁的女朋友。”
裴烁在她身后站着,长臂挡着方才推推搡搡的街坊。白炽灯在她头顶亮堂堂的,那大声公开关上的一点橙红亮光像是一团火苗。
众人你眼看我眼,又纷纷赧然。
的确,大家初初是看了那些八卦新闻,带着半侥幸半看戏的心态,想着纪年既然是钟家准太子妃,连未来老爷都见了,这条街稳了。
没想到她居然和钟太子面和心不和,率先踢爆了他的方案,还跟裴烁一起冲到未来老爷面前面前掀了未来二叔的桌子,最后策反了太子,不仅组建了完完全全属于街坊话事的团队,还跟大家一起一手一脚参与到落地的细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