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众人缄默不语,厅中落针可闻。
青飞疏款款起身,温润的眼眸望向萧清浅,目光一掠而过,对着迟否道:“迟城主,晚宴在即,让客人旧等终究不妥。”
既得青飞疏打圆场,生性端方的迟否脸上露出些许释然。她素来喜怒内敛,然而纵然不皱眉,双眉间依旧有淡淡的川纹。这是十五年岁月打磨,深深刻下的烙印。
秦孤桐低垂眉眼,默默走到萧清浅身边。她心中说不出愤懑还是无奈,只闷闷不乐,透着怅然的失望。
萧清浅起身,安抚的拍拍她手背,对迟否道:“既如此,我们先行告辞。”
青飞疏轻叹一声,温柔劝道:“清浅,迟城池并非推诿。如今局势波谲云诡,实非一两句能说清。不如我们先去赴宴,回来详谈。”
迟否微一沉吟,正色道:“恩,今日虽非武道大会之期,然而半个江湖已经在此。萧清浅既然归来,不如借此机会见见。”
青飞疏目光流转,扫过秦孤桐,微笑颌首,对萧清浅道:“正是如此,这数月武林中各色消息不断,到不如你这正主亲自出面。清浅携友而来,怎可不让大家熟络熟络。再则,纪南城翁家亦在,还可试探一二。”
萧清浅素来无意酬酢周旋,转念想到秦孤桐:江湖子弟意气风发,谁不想提剑万里,扬名四海。何况阿桐少年俊杰,本不该埋没尘埃。青飞疏与迟否两大城主同行,场面恰好。
她想到此处,便侧头看着默不作声的秦孤桐,轻声询问:“阿桐,我去不去皆可,你拿个主意。”
秦孤桐不做声是因在座几人,迟否和青飞疏都是江湖中名声显赫的大城主。声望地位皆不是秦孤桐所能企及,又不似萧清浅,有故交之谊。
萧清浅并非没有主见之人。她避而不答,让秦孤桐拿主意,无非是要告诉青飞疏和迟否——与自己同行而来的少女,绝非无关轻重的等闲之辈。
秦孤桐岂会不知她用意,闻言心中一软,凝眸望向萧清浅。
萧清浅回以温柔一笑。
“我倒是想前去见识一番。”秦孤桐扶刀而笑,“结交游侠,亲近英雄。”
迟否说半个武林皆在建邺,绝非海口狂言。
自武乱十五年景家远盾海外后,天下皆以武历纪年。至今六十一年,从血雨腥风动荡不安,到如今各大势力鼎足而立互相制约。
江湖中有大小二百余城镇,数得上号的势力有近百个。其中东边江南诸家自立。南方结成十二城盟。北方地广人稀,万亩田一门独大。
君瀚府与天汉寨划江而治西南。向天道戍边西北。长安城、洛阳城、太和城、纪南城、武城,五大城平分中原。
其余各处小势力,多如过江之鲫,难以细数。莫说秦孤桐,就是迟否这个东道主,一眼望去。来宾盈堂,十人中也有三四不认识。
“迟城主,今日可是真来迟了!”
“不晚不晚,来的恰是时候!”
“城主大人原来去迎接东君,哎呀,可让我们好等。。。哎,别挤!”
“哎呀,两位城主真风华绝代。。。”
迟否微微颌首,领着三人径直前往二楼。相较于楼下,楼上显得怡然从容许多。
霍大当家瞥了一眼对面君家姐弟,目光斜视簇拥在楼梯口的众人,伸手接过方未艾递来的酒爵,一口饮尽。
他自持身份,不愿起身相迎。又恐失了礼节,让人背后耻笑。故而面上满不在乎,心中却是一筹莫展。
“大当家。”方未艾垂着眉眼,替他满上酒,轻声道,“迟城主与你数年不见,恐怕一时认不出,不敢上前招呼。。。”
霍大当家闻言思索,点点头:“嗯,是啊,大家都忙。要不是老子记性好,也记不住她甚么样啦。”他顺坡下驴,起身向着人群走去。
方未艾搁下酒壶,亦步亦趋跟着他。刚走几步,一道身影出现眼前,她心头猛然剧烈一震,恍惚愣住。
秦孤桐与萧清浅并肩而行。天青交领衫旧的泛白,栗褐牛皮靴磨出毛边。而那双星眸,敛着璀璨的光,她侧头轻声道:“倒忘了问,翁家人甚么模样。”
萧清浅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安抚道:“稍安勿躁,总会遇见的。”
秦孤桐应了一声,目光扫视人群中的女子。
等到第二遍巡视,她才发现方未艾。
那个活泼烂漫的方家二小姐,梳着妇人发髻,低眉顺眼的站在霍大当家身后。仿佛拔去茎刺的刺蘼,柔软的花蔓攀附树干,借此摄取阳光雨露。亦可开出重瓣红花,看似一派灿烂,引人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