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茂竹已转为灰绿色,但却依旧繁密。竹林摇曳,一片脉脉清凉,郁郁苍苍,重叠成一道屏障。
卫岐辛沉思了半晌,终于开口问道:“冉白可是套了你的话?”
秦妗容色微冷:“他都给你说些什么了?”
“就说他救过你的命。”
“唔,”秦妗蹙起眉头,将茶盏搁下,颇为不悦:“的确是我大意了。如今他有心试探,我们都谨慎些罢。”
卫岐辛若有所思,点点头,冷不丁说道:“四年前姜太保流放一事,你可知晓?”
他忽然问起这个,秦妗眸光一闪,有些讶然,只把茶盏重新拿起,轻轻吹开茶叶,并不言语。
看她这样子,卫岐辛便已明白:“恐怕是姜蕴和相爷不对盘罢?”
他的心情有些沉重。
适才大理寺少卿那副狂怒的模样还映在他的脑海中,耳畔仍然回荡着那句“是非不分,恣意妄为”,像是对他的一锤锤重击。
慎王从来都不是一个愿意沾上棘手之事的人。深宫钩斗,如履薄冰,他习惯了推脱,习惯了用旁观者的冷漠态度去面对世事。
但身为亲王,本当负担起应尽的义务。
就像今日朝会,两派争论不休,决定权放在了他的手中。于是姜家翘首以盼的彻查机会,就这样被一句话摧毁了。
子贡问曰:“何如斯可谓之士矣?”
子曰:“行己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
前几日时,他进宫去陪小皇帝看书,就连六岁多的孩子都在诵读这篇圣贤之道。
圣人说,君子做事,应当要保持知耻之心。
他知耻否?
卫岐辛胸中堵得慌。
“你怎么了?”秦妗看他面色越发沉重,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秦妗,”卫岐辛有些迟疑,闭了闭眼,眸底覆上霜意,深深凝视着面前的美人,轻声说道:“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惜伤害他人,这样真的正确吗?”
看着他棱角分明的面容,秦妗突然再次想起了那双属于少年的狭眸。
姜骛……
从前,若是有人问,应该如何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她会答,努力争取。
但为了争取到手,被一双愤恨的眸子紧盯着,她的语气便忽然不再能够铿锵有力。
有时,也会在午夜梦醒之后辗转反侧。
卫岐辛垂下黯淡的桃花眼,顿了顿,忽然说道:“我们初识之时,你也只为让我残废,哪怕素未谋面,毫无瓜葛。”
如果不是出了时间重溯这样怪力乱神之事,他早就是个躺在病榻上再也无法行走的废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