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杉看着丈夫远去的背影,脸上先前一直挂的笑,一点点的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愁容。
也不知道今儿进宫……
熠知会不会被戏精皇帝拿捏?
……
若是以前。
秦熠知一听皇帝的召见,哪怕是冒着暴风雪,也得骑马赶紧进宫,可今儿,听着妻子的一番关切之言,秦熠知破天荒的第一次选择了坐马车。
大门前。
瘦猴和秦安早就牵着马等在那儿了,此时看到主子手里提着两个烘笼子,双眸猛的瞪大,满眼的不敢置信。
“瘦猴,去把马车赶来。”
“?”瘦猴怔楞了一瞬,随即急忙点头:“是,我这就去。”
鹅毛大雪持续不断地下着,至今已经下了十一天了,依照那“神秘道人”的预言,再等五天便能放晴。
京城街道的两旁,堆积了厚厚的积雪,只有道路中央的位置,因为有车马和行人经过,所以积雪稍微浅一些,当然,这个浅,也是相对而言,实际上若是行人踩上去了,特定能埋没了大半截小腿。
秦熠知坐在马车里,怀里抱着烘笼儿,透过马车车厢的布帘看向街道两边的商铺,如今开着的,只有一些杂货铺以及胭脂水粉和布庄酒楼什么的,粮食铺大多都关门了,亦或者是被买不到粮食的愤怒百姓们给砸了,这一路上,秦熠知只看到了少许的四五家粮铺还开着,粮铺外面围满了前来购粮的老百姓们。
老百姓们的手中,人手一个烘笼儿抱在怀里烘烤着,好些人的帽子上落下了厚厚的积雪,皆是神情紧张的时不时垫足伸长脖子张望粮铺,似乎很怕轮到他们购买时,就没有了粮食,每一家粮铺的外面,都有五六个腰间佩着大刀的官差维持秩序。
“各位,实在抱歉,本店能一直撑到现在,已经是十分不易了,今儿本店是真的没有粮食了,还请大伙见谅,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只要再等五天大雪就会停了,到时候,我们周记粮铺也会想想办法,你们大家也想想办法,总会渡过这难关的……”
后面没买到粮食的老百姓一听没粮食了,好些穷苦人家穿着的老百姓,哇一声就崩溃的失声痛哭起来了。
家里穷。
吃了上顿没下顿。
压根就不可能像富裕的人家户那般,一次性就购买一个月的粮食,或者是好几个月的粮食回来储存着,把家里稍微值钱的东西全部变卖了的穷苦人家,好不容易凑出些钱来买粮,可如今,有钱都买不到粮食了。
今儿若买不到粮食,若是五日后还是买不到粮食,这大雪封山的寒冬,就连野菜野草都挖不到,没了粮食,一家子老小就只能活生生的饿死在这个寒冬。
听着百姓们绝望的撕心裂肺痛苦嚎哭声,秦熠知心里憋闷得很是难受。
他生在镇国公府。
生来就是开国功臣镇国公的唯一嫡孙。
从五岁开始。
祖父为了锤炼他的体魄,怒骂过他,也狠狠的抽打过他,他虽然身体上承受着难以承受的疼痛,但却从来没有饿过肚子。
长大后去了战场。
在战场上,他受过无数的伤,遭遇过无数的危险,也曾吃过无数的苦头,自然也是挨过饿肚子的滋味,饿肚子的滋味真真是不好受,浑身无力且冒虚汗,眼前一阵阵的黑,脑袋也犯晕,胃里就好似有熊熊烈火在灼烧一般的难受。
在与敌军对战之时饿肚子,那只是段时间内的饿肚子,因为他知道,只要他打赢了那一场战役,只要胜利了,就能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抱着必胜的决心,于是他努力奋战。
他能看到希望。
而这些老百姓呢?
老百姓们看不到希望。
老百姓们看不到任何希望。
百姓们的土地被世家门阀兼并了过去,老百姓拥有的土地减少后,就只能去佃世家门阀家的田地来种,赋税一缴,把佃来的土地的租子一缴,手上剩下的粮食,只能让一家子混个水饱。
若是遇上天灾人祸,手里被层层剥削的粮食,压根就养活不了一家人,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们,不敢反抗,也反抗不了,最后就只能听天由命,也只能等死。
秦熠知沉沉的呼出一口浊气,闭上眼睛靠在了车厢之中。
如今……
镇国公府,还有他,也越发的被皇上忌惮和猜疑了。
祖父乃开国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