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灵对皇家飨宴的唯一印象便是:喝酒。她不禁疑惑,是否只有“喝酒”才是男人认为的庆祝方式?还好她酒量尚可,喝下去并无太大影响,只是红了面庞。若非脸上有妆粉相助易容,必然是显出一副女儿媚态来的。
“诸爱卿请不要有什么避讳,今日,朕只是个嫁女儿的父亲罢了,爱卿尽管放浪形骸,不碍的,哈哈哈,不碍的……”皇帝似乎也喝得醉醺醺的,说出了一番无边无际的话之后,突然拉着枫灵进了御花园,逃离了婚宴。
七月流火,夜已微凉,阵阵秋风吹得酒意消散。枫灵不解:“皇上,您拉我到这来……做什么?”
皇帝转头仔细打量枫灵的脸,上上下下看了几过,突然笑了:“还叫朕‘皇上’吗,是不是应改口了?”
枫灵恍然,不由得心下暗忖,既然现在逃不脱,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儿臣拜见父皇!”
她识理地跪下,那一刹那,倒是真有了面对父亲的感觉。
“呵呵呵,好孩子,平身,平身,不需多礼,”皇帝扶她起来,接着说,“不知为什么,朕一见你就觉得亲切,国师说怜儿的意中人会出现,朕一眼就看中了你。虽说绕了个大圈子,但最终,你才是最佳人选。”
枫灵垂首,心底泛起一丝愧疚来,此刻的皇帝,真的只是像个疼爱儿女的长辈,并非万人之上的君主,若是他知道自己是女儿身,他又当如何看待自己?
“怜儿现在是朕唯一的女儿,也是朕问鼎天下后生的第一个孩子,我比对太子还重视她,从她刚会走路就为她预备嫁妆,还盖了一座驸马府,明天,那里就是你的府邸了,”皇帝顿了顿,眼神游移,“时光飞逝啊,转眼朕也到了嫁女儿的时候了,悟民,你,可一定要好好对待怜儿。”
枫灵喉间一哽,无话可说,只能点头称是。
流筝宫居于后宫西侧,前民时名为寒烟阁。宫中流水之上有一石桥,形若筝,故皇帝将此宫赐与怜筝公主后更名为流筝宫。
枫灵站在流筝宫寝殿前,徘徊了许久,犯起了嘀咕。她向来匆忙,此时却是真的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头脑之中一团浆糊。
如果没发现自己的身份,这个刁蛮任性的小公主会不会杀了自己?如果她发现了自己不是个男人,那正中她意,杨枫灵人头落地,她接着等她的叶寂然……该死,怎么又不知不觉地想起他们两个的事,现在最要紧的是自己的小命才对呐!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一个宫女悄然到了近前,笑嘻嘻道:“驸马爷怎么还在徘徊,公主已经等待您多时了。”
枫灵疑怪地看着她,颇有些不敢相信:公主怎么可能,在等自己?
她垂首想了一阵子,换了和善的表情,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伺候公主的么?”
“回驸马爷,奴婢叫清儿,还有一个和奴婢一样伺候公主的,叫醒儿。”清儿的声音甜甜的,看起来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
清儿,醒儿。
枫灵琢磨着这两个颇有意味的名字,哑然失笑,难道公主怕自己迷糊吗?
“驸马爷请进!”清儿已经大方打开了房门,枫灵连“自己酒醉无力推不开门”这么个理由都不能用了。她磨磨蹭蹭地整了整衣襟,正了正纱冠,又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小步挪到了寝殿门口,探头探脑地向内一看。
令她惊讶的是,公主果然笑吟吟地坐在桌旁等她,只是戴着凤冠,那盖头被她自己揭开了。枫灵略感困惑地瞧了瞧地上的红盖头:殿下,你不知道这盖头应该由新郎揭下来么?
不过,自己本就不是什么“郎”,罢了。
“驸马,你来了,我等你好久了。”公主率先开了口,语带急切。
听到这句意义不明的话,枫灵惊讶睁大了眼,面上微微发烧,公主自觉失言,也红了脸,尴尬转向一边。
枫灵转身关上房门,又是磨蹭了一阵,鼓起了勇气之后转过去,坐在桌旁。
公主跳起来,急忙坐到另一把椅子上,刻意和枫灵保持着距离。这叫枫灵耳根都发了烫,气氛愈发尴尬了。
空气里只有一种声音,叫做,没有声音。
许久,公主那一侧传来了弱弱的问话声:“呃,那个,驸马你要不要喝酒啊?”语气小心谨慎,有着些许试探意味。
枫灵一愣,心思百变,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遂精神一振,一改方才的尴尬拘谨,爽快道:“好!”
公主嘿嘿一笑,好似阴谋得逞,迅速地翻开两个杯子,取出偌大一坛酒。枫灵饶有兴味地注视那两个杯子,一个大概有男子的大拇指粗,另一个则是拳头般的大小!
公主将两个杯子倒满,其中那个小的当然归了她自己,又一脸殷勤地将那个大的递给枫灵,还装模作样地劝酒道:“驸马,今天一定要一醉方休~”
枫灵大抵明白了公主的意图,洒然一笑,故意调侃道:“那可怎么行,公主,今天可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话毕,伸手去拿杯子,却故意碰触了她的手。怜筝玉指白皙有若削葱根,皮肤滑嫩,只轻轻碰触,便觉到了那温软。
明显公主不知道杨枫灵的感受,被烫到一般将手缩开了,又哆哆嗦嗦地将杯子举起来,低头祝酒。
枫灵忍笑,举起杯来同她对饮。
二人同时喝完二十杯酒——枫灵大杯,怜筝小杯——之后,怜筝已经开始坚持不住了,先前装出来的高兴劲一下全没了,说出来的话也全都是“真言”了。
“你这个混蛋,武功怎么会比我都好,我居然敌不过你,”她自顾自地倒酒,好像完全忽视了枫灵的存在,也忘记了自己想要将这位驸马爷灌醉的意图,“你太可恶了,那天你居然、居然对我作出那样的事情,我当时是个男人啊,你——”她俯身凑近枫灵,小声问:“你该不是有断袖之癖吧?”
“……”
枫灵不知如何作答,困窘之下毫无意识地伸手拿过那酒坛想给自己倒酒,谁知公主却抱着酒坛子不撒手,还委屈得哭了起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叶大哥……他那般厉害,那般英挺,那般有男子气概,但,他却是个杀手!”
枫灵默默无语,坐在一旁,听着怜筝一句一句,絮絮叨叨,吐露着公主的小秘密:“那天我去考科举也是想给叶大哥考个功名,那样他不用当杀手了,哎~~”